衣衣和小夏各攒了几本杂志从图书馆走了出来。把杂志捧在胸口的衣衣先开了口:“早听人家说多马找了一个老师做女朋友,难道是胡子大叔的女儿陈老师吗?”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得到消息,地点是校园爱情湖畔的第三道椅子上。我赶了过去,小娟正坐在那里玩弄着手机,她的手机随时都会有短信铃声响起,但她从来就不会让我看上一眼,哪怕是帮她拿一下手机。

小米饭丢了一个苹果给多马,多马拿在手里抚摩了半天,刚咬了一口,门就响了,小米饭的母亲拎了几个空矿泉水瓶子走了进来。小米饭正准备介绍,多马立即起身,拿了苹果的手藏在背后,朝着小米饭的母亲深深鞠了一躬,正声正气地叫道:“阿姨,你好!”

一天夜里,我依旧是坐在电脑桌前,意外地我听到了一片蛙鸣,此起彼伏。我所在的大学坐落在远离尘嚣的郊区,学校背后是一座大山,周围是些农田和村庄。那天夜里我还隐约地听见了不知从哪跑来的夜猫子的呻yin,咿咿呀呀地叫唤过不停,叫得我心里凄凉凄凉的。我想虽然这辈子不能叱咤风云,但也不能枉费这大好春光,我得去寻觅,去向花间寻觅一段感情,哪怕是一场游戏也好。

时间上溯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时小米饭还在北方的一所中专念书,隔壁班一个叫陈东的男孩看上了她,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于是小米饭就和他正式恋爱了。因为念的是中专,所以他们的年纪又相对小了很多。他们都是腼腆的少年,穿着破烂的衣裳,漫步校园,但又不敢过于宣扬,于是改成晚上约会。溜冰是最好借口牵手的机会,于是陈东便带小米饭上溜冰场,陈东的溜冰技术也不好,只能带着她拘谨地顺着溜。时间一长,小米饭便对溜冰厌倦了。于是陈东带着她看通宵电影,冷了便抱成一团。小米饭对多马说,他们当时傻得除了牵手、拥抱和接吻就再也没想过其他什么越轨的事情。但陈东却甜蜜地对小米饭说:“我爱你,小米饭!”于是小米饭心里便温暖地感到无比的满足了。

衣衣说我与众不同,满脸的书生气,风度翩翩,可惜脸上长满了痘痘。我说那没办法,它们在我脸上陪我几年了,或许是感情深了舍不得离开。衣衣说我脸上没有痘痘会变得更帅气,于是死缠着要帮我弄下来。那年春天,我们并排坐在教室里,弄着弄着,四目相对,就抱在一起了。

小夏迷上了一清华大学校园歌手演唱的《玻璃杯》,感情凄怨迷离,迷惘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于是极力推荐给衣衣,衣衣说好小夏听听。当小夏煞费苦心的以电话传递这小夏认为“听这歌就想到她”的经典歌曲时,歌声绕梁半阕,电话那头却毫不留情的挂断。第二天衣衣说她很累了,听了想睡觉,说下次去网吧听听。转眼几日,小夏问衣衣你听了没有,她说听了,然后突然又改口说没听。

我在休息的时候牵着她的手,她刚刚摔了一跤,手有些痛,叫我替她揉揉,我借此机会一直握着她的手,纤纤玉手,被我握于手中,如获至宝,令我欣喜若狂,她也不拒绝我的过分奢求。

小米饭后来说,她打电话是因为那天还没有一个同学过去,于是就打电话找人,当时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电话号码会送上门来,暴露给了多马。

在这之前,我并没有这样。大一的时候,我曾有考研的念头,但是有一天,我在系党委书记的办公室里,有一个中文专业毕业的研究生打电话来任聘,党委书记对他说:“你是博士生么,是博士生我就要!”挂了电话,冲着我们说:“以后我们学校不招研究生当老师了,我们系里现在还有十多个老师没课上呢;以后中文专业的研究生都要去中学教书了。”这就是现实,我彻底的绝望了,这么个三流院校,也不要研究生了,那我们还考研究生干什么!

“想得倒美,又要我陪你逛街,才不干呢!看电影得了。”阿可双手捧着小西可爱的脸蛋笑兮兮地玩弄着。

突然听到胡子大叔的声音,多马差点心都跳了出来,但他马上镇定了下来。

“是的。”多马平静了许多。

“明天下午你过来,我要和你好好谈谈。”胡子大叔语气缓和了不少。

那天小米饭不用上班,为了和多马商议对策,她特意从家里赶过来。他们坐在一间无人的教室里,小米饭露出一脸的无奈,她说她的父母得知她和一个学生在一起,简直气得疯了,看见他们伤心的样子,小米饭真后悔当初不该骗他们。多马说,其实他也很伤心难过,他也不忍心去骗胡子大叔和小米饭她妈这么老的人了,他很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小米饭的父母。

小米饭说,要在一起,就不得不骗。即使现在被现了,终身大事又不是父母的事,最终还得她乐意。她愿意和多马在一起,父母也拦不住她,总而言之关键还在于她。当时小米饭要表达的意思是:如果多马对她是真心的,毕业后能实现他的承诺,那就要在她父母面前努力争取,多给他们说些好话,那就没问题了。多马听了倍受鼓舞。

第二天,小米饭打来电话说,她父亲叫多马在报社的后山坡上见面,小米饭解释道,她父亲不让多马进他家门,后山坡一般无人出入,正好谈事。多马一听,气愤极了,疾声说道:“你爸凭什么不让我进他家门,好歹我也是你男朋友,就因为我是学生吗?我也是人呀!”

多马说他不去了,小米饭嚷求道,她不愿让她父母再难过了,她母亲昨晚哭了一夜,唉声叹气说,为什么她女儿就那么不懂事,竟然和一个比她少几岁的学生在一起!人家知道了,那不是成了笑话。她父亲不让多马进他家门,那是怕邻居知道。

多马坚决地说,不去你家也可以,但我绝不会去后山坡,你父亲也太看不起人了。他要谈话,我可以请他去茶楼里谈呀!

小米饭几乎哀求了,说多马,看在我们好的份上,你别难为我爸了,他和我们毕竟有代沟,他要去哪谈我们就去哪谈吧。

下午,小米饭领着多马来到报社的后山坡上。山坡上,树草葱郁,枝繁叶茂,一派茁壮成长的生机。山坡下面,林立高楼大厦,喧嚣的人群和车辆熙熙攘攘地穿梭于大街小巷,与山坡形成两道截然相反的风景线。多马站在山坡的高地上俯瞰山坡下的城市,感觉从未有过的茫然。

胡子大叔终于来了。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朝多马和小米饭这边走来,从他们身边穿过又继续往山上爬,眼圈通红,身上弥漫了呛人的浓烈烟卷味。多马目送着胡子大叔从眼前经过,心里不是滋味。

山顶有一座小凉亭,胡子大叔停在里面,点上烟猛吸了几口,背着脸狠狠说道:“多马!你过来。”

多马心里悬了根绷紧的细丝将断了一般胆怯地跟上去,脚顿时失去重心,露出一脸的无辜。

多马迟疑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叫了声“大叔”,敏感的心警觉地怀疑要被挨揍了。

胡子大叔转过身,凶狠的目光扫射在多马身上,厉声叱喝:“你为什么骗我?”

胡子大叔牙跟咬着烟嘴,双手摩挲着,把衬衣袖口扎起来,仿佛要把多马吞了一般。

“你去打听打听,报社上下几百号人,哪个敢骗我!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世面没见过!今日却被你这毛头小子骗了,说!你安的什么心?”胡子大叔一巴掌击在凉亭的墙壁上,仿佛那墙壁就是多马。

“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胡子大叔严声逼问,声音震得天响。

多马吓得背后针毡一样,直冒冷汗,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欺负我这老骨头一大把年纪,不会看人是吧?这么存心骗我!”胡子大叔口吐飞沫,溅了多马一脸。

小米饭站在一边,拎着包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多马嘴里支支吾吾,哼哼唧唧,声音像从蚊子嘴里出来的:“大……大叔,我……我不是存心……存心欺……欺骗你,如果……如果我真的是……是欺骗你,我……我也不会去你家找……找你,去拜……拜访你们。”

“你去我家可以,但也不要骗我们说你是老师呀!”胡子大叔见多马身体在颤抖,鄙视地扭了扭眼珠子,把头别到一边,含根烟放在嘴里,摸了打火机合手点燃,稍微缓和地说道:“你说你是老师,是我女的男朋友,哪有父亲不关心女儿的?”说到这里,胡子大叔一脸气愤。“我去你们学校了解情况,绝对没错。千错万错,就错在你不该骗我是学生,我这么一打听,人家一定要问我干什么。我哪知道你会是学生,就把事情说了出来。没想到你会是学生,你说这丢不丢人!”

“她妈说,事情还没定下来,叫我先别去打听。我说我看女儿也这么大了,不能再拖了,做父母的该办的也还是要办。她妈说,我咋越看就越觉得那孩子不对劲呢!二十过半的人了,怎么看起来哪那么显小?我也没去细想,就回绝她妈,说什么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刚出来工作的,都是这样,不要大惊小怪。这不,给她妈说中了!”胡子大叔越说越气,捶胸顿足,倒了八辈子霉一样地难过,就差没哭了。

多马听了,感觉自己真他妈的不是人,好好的家庭竟被自己的一句谎言闹得鸡犬不宁。他看着胡子大叔憔悴的面孔,篷稀的头遮盖不住的几丛凌乱白丝在风里晃荡,褶皱的眉宇沟壑交错,几天没刮的拉匝胡子像破废了的洗衣刷撒了大半张脸,穿了几年的白衬衣黄得皱。忏悔歉意羞愧顿时一齐涌上了多马的心头,他也难受呀!

要不是小米饭在一边挤眉弄眼,示意多马挺下去的话,多马真想马上一头栽在胡子大叔的腿下痛心大哭,低头认错了。

胡子大叔声音平静了许多,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凉亭的扶栏上,继续说到:“你是大学生,也算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了,诚信问题你应该懂得,这是为人处世最起码的要求,你当初说你是学生,也就不会闹成现在如此地步呀。”

如一股撩拨的春风,一碧清澈的甘泉,胡子大叔的话语深深地感染了内心柔弱的多马,再硬的心也经受不起这般通情达理的坦然说教。多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自责和悲痛,终于饮声说道:“大叔,不好意思,我知道错了。”

胡子大叔干咳了几声,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胡子大叔从扶栏上跳了下来,音频加倍了不少,仿佛要仔细听明白多马将要宣布的重大决定。

多马张开口,正想倾盆而出,突然转向小米饭。胡子大叔凝聚在多马脸上的目光顿然烟消云散,也朝小米饭望去。

小米饭站在凉亭的角隅,如同一只受人宰割的羔羊,一脸的可怜无辜。

多马迟疑了。胡子大叔立即对小米饭怒孔道:“还有你!这么大一个人了,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合同多马一起来骗,算我白养了你!”

小米饭羞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胡子大叔似乎还不满意。“以后晚上九点不归家,就别给我回来了!我也不要你这样的女儿了!”胡子大叔肝火又旺盛了不少。

雄鸡还要帮遭人追赶的母鸡逞能。看到自己心爱的人遭受如此奇辱,多马不知哪冒出的勇气,像换了个人似的,直起身子板叫道:“大叔!”多马听见自己的回音从亭顶返回,重重地撞在地板上。“请你不要这样骂你的女儿好吗?”

胡子大叔踱了步子,回过头惊异地看着昂头挺胸的多马。夕阳中,多马如一匹激怒了的野马。

胡子大叔又把烟抽上了,吐了一口粗烟。

“你打算怎么办?”胡子大叔一下严肃了许多,眼中又露出了凶光,审视着多马。

“恋爱是自由的,现在大学生也可以结婚,我和倩倩在一起,是我们的事情,你无权干涉!”多马口无遮拦,肆无忌惮起来。

“放屁!简直就是屁话。”胡子大叔激怒了。“你一个学生,在学校不好好读书,还谈什么恋爱,你羞不羞人呀你!”

“我是学生又怎么样?学生就不是人呀!”多马一改常态,针锋相对。

“你是人呀,你是人就不会考这么个烂学校!”胡子大叔凶神毕露。“老油条!社会渣滓!”

“请你放尊重点!”多马急得要哭了,他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从前多马上小米饭家时还津津乐道说要见他未来的岳父岳母了,小米饭啐了他一口,说呸!还早着呢,你要努力哦。说得多马心里暖融融的,不知有多兴奋。可是现在,眼前小米饭的父亲,将来的岳父,竟和自己视若仇人,这是多么意想不到的呀!

多马在心里流了一滴泪,溅了一滴血,悲愤地朝山下跑去。一路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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