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我时醒时睡。偶尔清醒时,姐姐会把她的手指放入我的嘴里让我吮吸她的血。她亲吻着我的头,对我说,她的血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我从来不拒绝这种液体进入我的身体里,何况姐姐的血很甜。晕迷中我也知道自己是清醒的,所以就算在处于恍惚,仍能感觉姐姐的手指在我的五官上滑动。听到她小声的叫着一个名字,我知道她叫我并不是我。可是她却分明又在我耳边低吟,所以我把那个名字当成我。

雕虫小技,不够看。他低沉道,眼眸精光四射,他在打量我的行踪轨道,而他的耳朵似乎在微微抖动,忽然他手转个半圈,我暗叫不妙,连忙中途转道,他的右手如蛇尾,并合五指,用力一抽再一划。指尖滑过我的脸,还好我适时偏头,不然脑浆崩也是有可能的。痛已经对我没有意义了。我知道现在我的脸上一定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我叫黎,你也好。

知道我的关键是什么吗?他问道,悠然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我点头,接过后也是一大口然后转递给他。虽然不习惯这种烈性的白酒,但我还是一连喝了好几次。

对我而言杀一个孩子易如反掌,你的心机白费。

黎,你的脸为什么总是受伤。

十次就可以出师了。

你要带他去哪里。那个女人忽然开口道,她的声音清甜爽脆,现在却带着说不尽的孤绝。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由得呆了一下,居然破例的回头应了一句。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今天我回来了,我的怀里揣着本樱的项圈,本樱说过,如果我能顺利的回去,那么我就快出师了。屋前的牵牛花只剩下几根枯萎的藤条。我闻着熟悉的气味,推门进去,屋里一如既往的那么昏暗。我看着西窗下那个轮廓模糊的人形。远远的,才看上一眼,心就在一瞬间被抽空了。没有可是,我闭了闭眼睛,还是不习惯这里霉的味道。

竹片与木条吱嘎交错的声音悠闲的回荡在这个屋子里,一点一滴的将空间拉大,不停的膨胀填充,人开始扭曲变形,宛如催眠一般,我的眼皮忽然变得很沉。于是我闭上眼睛。

我一直没有开口,我在等。我与师父之间似乎总在暗暗的较着劲。

顺利吗?从前方飘来的问句让我莞尔一笑。

是的。

你就快出师了。

我笑得更开心。睁开眼睛,看到师父慢慢的坐起来。

第十个人是谁。

是你。我微笑着回答,第十个人是你。

没错。他欣然点头。我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相遇,第一次能够这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不冷但是孤绝,可是现在却分明带着秋日的暖调优雅的冲我笑。

养一个会杀自己的小孩是不是很有趣。

没错。他又点点头,一时间我竟然有沧海桑田的悲哀。

想笑,想大声的嘲笑他,可是却笑不出来,所以无法嘲笑他。我退步了,因为觉得自己身体真的很空。如果没有支点的话,我甚至马上就会化为碎片随风飘走。

下次踏入这屋子之日,并是我杀你之时。

他缓缓的点头。小心的接过我手里的项圈,在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他的话在空中浮沉。太快了,我甚至都没有听清。蹂躏着路旁的野草,在我的茅屋前,雪奴冲我怯生生的叫。

我弯下身子,听着它的打呼声。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是隐隐约约中,我好像已经做了。

三天后和我决斗。悲蝉说这句时的冷漠我仍历历在目。决斗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那日黄昏,树林里一片萧瑟,我如约而至。看着悲蝉平静的脸,我不敢想象我们之间最后的结果,踉跄避过灼热的视线。我开始害怕那张与本樱一模一样的脸。他在我面前站着,冷冷的看,于是我并沉默不语。

从五岁开始我并幻想着自己能亲手杀了你。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然的笑。

我其实有机会。他眼神黯淡,我猜他后悔了。

我真不应该当个好儿子。他叹息着,右手从身后挪了出来,一条长长的草绳被他撑在手肘与指叉之间。

在忍之前我就有自信杀你。如果你不受伤我也许只能和你拼一拼,但不是你的对手。

没错。我赞同道。这孩子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

可是你现在只有半条命罢了。

这不是重点。我打断他的话,我的本事可不止如此。

我知道,他点点头,你的经验与本能是我所欠缺的,但是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多大。我问他。

这重要吗。他反问道。

我没回答他,我甚至抬头去看天。视线掠过那些云层时,我忽然有种凄凉感,宛如面前站着只是另一个我。另一个还是孩子的我。另一个倔强而冷酷的我。心中有种冲动,我想走过去对他说,我想抱抱你。四周变得有点冷了,我收回自己的视线。对面的脸由迷惑不解忽而变得愤怒起来。

不要把我当成孩子。

可是你只是个孩子。

他听后久久不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虽然没有动,我还是感觉到他的愤怒正在慢慢的酝酿。他恨我,是种莫明其妙的,杂带着强烈的感情,我的胸口有些闷,这股怒气不是一时之怨。他为什么会那么恨我。他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