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完了,红菊也就收回了手,笑道:“懂可不敢当,倒是往常里在家刘妈妈提过这秤,所以略知一二,也是怕要万一出了门,买点东西被那些小人给坑骗了。”

红菊见状心脏不禁“咯噔”一跳,刘张氏这是去了?当下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伸手去把刘张氏的头抬了起来,还有呼吸,但那身子却是烫得吓人。再摸刘张氏的衣裳,却均是湿辘辘的,也不知是在那冰天雪地里冻的,还是人为的被泼了水。

朱钱氏一看自己这傻儿子又犯了愣性,只要有人说他个“傻”字,他就敢拿刀朝人家身上砍,便是赶紧转口道:“行了,娘傻娘傻。走,赶紧跟娘回去,不给他们杀羊了,这家都不是好人。”

朱大能见状停了下来,双手也从厚厚的袖头里露了出来互搓着,颇为局促不安的道:“你,你生气了啊?你不愿意做俺媳妇吗?俺知道俺长得丑,可是俺长得壮俺有力气啊,俺会杀猪,俺还会杀羊,俺,俺还会打猎。俺,俺就是看你顺眼,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俺刚看见你俺就觉得俺可稀罕你了。”

红菊同样皱眉,她倒是会屠羊,但在这里她却是万万不能做屠羊这事的,因为她这身子可只是个妾,一个妾怎么可能会屠羊?

红菊心头一悸,前世她杀了人的,还有那个背叛了她的许诺生生世世只爱她一人的丈夫。眼前浮现儿子那青涩的笑颜,红菊咬红了唇,前世已死,她永远都不会再想着回去。

说道这里,李孝竹停顿下来,因为他深知这改日后的事是说不准的,而依他们眼前的状况,也并没有什么可报答萧将军的地方。

待那灼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红菊抬眼看着萧江转身荡起的衣摆,暗道一声,好危险的男人。

见红菊如此小心谨慎行为,萧江竟是再次不经意的勾了勾唇,道:“我们去吴镇,你跟着我们。”

已兴起筷子的李孝竹却是皱眉,沉声问道:“姨娘昨日不是讲这是给刘奶奶换身的救命肉?怎的又给做了饭食?”

红菊闻言好气又好笑,不禁撂眼道:“怎么?竹哥儿还跟姨娘置气了?我既然说了会救刘妈妈出来,自是有了应对的法子。竹哥儿要是觉得不饿,大可不吃。”

兰田?那是什么?红菊不解的看向李孝竹。

“是,大周有律,奴可租,分上中下三等,上者,月租一千文;中者,月租五百文;下者,月租一百文。”

唉,也是,眯眼右手食指轻动,红菊看向青梅,“青梅你在庞家时间不短,可知庞大财主是什么样一个人?”

这就是青梅?红菊打量着眼前头发蓬乱,衣服沾了泥水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倒是个清秀的丫头。

“你!”李孝竹“嘭”的一声手重重的打在了桌子上,看着言弟的无动于衷最终败下阵来,叹出一口气,“只要她在李家一天,你就得尊称她一声姨娘,这个礼,不可废。”

“g,奴婢一定谨守,绝不会让她越池一步。”刘张氏这会儿也顾不得感动和擦泪了,胸脯一挺,亢劲有力。

刘张氏一阵紧张,急忙问道:“言哥儿怎么了?可是冻着了?怎么奴婢这才出去一个上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说着就往正屋走,面色忧急一眼尽现。

木柜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最普通的红木,里面所放置的也不过是一些家常的衣物,许是长时间未清晒的缘故,散发着一股子霉味,红菊都一一清理了出来,准备拿出去晾晒。倒是底层压置着的几件小衣让红菊觉得诧异,看尺寸和样式应为两三岁男孩所穿,而且成色崭新绝非旧衣改制,可自她来却是没见过有这么个孩童的,难不成是早夭?

红菊擦了擦额间的细汗看着清扫一空的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抬头正好瞥见李孝言站在堂屋门前瞅她,见她望去却是连忙把小脸别开了。红菊笑了笑,把扫帚放到墙边走了过去,“言哥儿不冷吗?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只是,自己本身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妾,妾再没权在无夫无妻的家怎么着也算得上是半个主是不?就算奶妈权势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奴对不?

“身契?姨娘何故问此?”李孝竹不禁皱眉。

自己该不该直接开口说要拿回身契?在这民风固化的古代,自己若提归还身契于她,是不是一件非常有反论理之事?

想到这里,红菊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昨日朱婶子来,可是与竹哥儿交易把姨娘给买了?竹哥儿也知道姨娘刚生过一场大病,醒来又忘了往事,姨娘现在就等于像是新生,只认得刘妈妈和两位哥儿。昨儿个惊听朱大能要把姨娘给买了,这心里就甚是撂得慌。”

这么多天来,红菊也算是把李孝竹的脾性摸了个熟透,道他是个吃不得软话的人,故意就加重了自身是他姨娘这句话。

果真,只见李孝竹闻言不禁面色大变,语无轮次的道:“姨、姨娘何出此言,姨娘且不可听旁人胡言,姨娘是孝竹的姨娘,孝竹当是不会卖的!”

若是一般人,只怕听到这话定是相当感动的。但红菊却不会,只听她凄哀一声追问道:“那姨娘的身契?”

李孝竹镇色,斩钉截铁的道:“姨娘且勿多想,只要有孝竹在一天,就会一直把姨娘尊称姨娘,孝竹绝不会将姨娘卖于他人的。”

听到这里,红菊只想一把掌抽在他脸上,敢情他是想把她绑在李家一辈子啊!一辈子不能再婚!一辈子就在李家伺候着他们这群小的!现在伺候他们,说不得等以后还要伺候他们的子女、孙子女!她要能够活得再长久些,说不得连重孙子女她也要照看着!

一辈子没男人,反正前世她经历过了,也心死了,这辈子就算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一辈子没自由,一辈子都过着伺候人形同奴隶的生活,她可忍不得,也万万忍不得。

低声下气,处处忍处处让,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事,这辈子,她红菊是绝对不会干的。这般活着,跟一个人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思到这里,红菊面上不禁连最后一丝温色都不再现,对李孝竹道:“竹哥儿还是把身契拿给我看一下吧,这不看一眼姨娘心里不安。”

李孝竹闻言顿了一顿,道:“姨娘可是不信孝竹?”

“不是姨娘不信,而是姨娘心里不安。”红菊退一步道。

李孝竹沉默下来,看着红菊突然道:“董姨娘可知刘奶奶对孝竹是怎么说姨娘的?”

“我、不知。”红菊闻言抬眼看了下李孝竹,不解他怎么突然这么转移了话题,更提起了刘张氏。

对上她的视线,李孝竹不禁转过身子背对着红菊道:“刘奶奶曾对孝竹说,郎中说董姨娘是烧坏了脑子,可她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说烧坏了脑子还能像董姨娘这般脑门清明,处事有条有理更甚以前的。”

红菊闻言,心脏不禁“咯噔”一跳,自己被怀疑不是本尊了?

抿了抿唇,红菊正欲开口解释,却是又听李孝竹道:“自然,这都是刘奶奶说的话罢了,既然姨娘醒来时说失了忆,郎中说姨娘是烧坏了脑子。孝竹也就相信董姨娘始终是孝竹的董姨娘,只是烧坏了脑子,失了往日里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其它因素。”

“董姨娘辛劳了一日,头脑犯浑,心有不安实为正常,还是去歇息一番较好。”

李孝竹说罢,却是就这般抬步离开进了书房。留下红菊一人站在院子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人,是在警告她不要问身契?这人,是她印象中那个迂腐呆子?这人,到底知不知她不是本尊,还是认定她在装失忆?

第一次,红菊觉得自己犯浑的只想给自己一把掌,谁特么的说古代人最好欺的?谁特么的说古代人没脑子的?

“喂!”

思路被打断,红菊抬眼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孝言,眼睛里慢慢有了温色,“言哥儿怎么出来了?”

李孝言白了她一眼,眼里微露鄙夷,但嘲讽的味道却是少了些,作势咳了一声,才脆声道:“我饿了。”

红菊看了眼天色,没有太阳的寒冬,天黑的相当早,这般时刻应该是前世的五点左右吧。没想到竟然忙活了一天,这没吃饭倒也没觉得饿。想想李孝竹也让她去歇息,难不成是因为她先开口让他去歇息,他以为她不准备做饭才开口让她歇息的?

再想她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红菊不禁皱眉,当真是个相当别扭的人。但合着有李孝竹说的那番话在先,红菊却又甩不得脸色给他,她是想要自由,她是不想忍,但她更惜命,她怕死,终使她已经死过一次,还是怕死。

再说,她来这里还是因为尚儿的牵引呢,为了尚儿,她也得好好活着。

思到这里,红菊看着李孝言笑道:“言哥儿饿了啊,姨娘这就去给言哥儿做饭,言哥儿想吃什么?”

等了半天的李孝言脸上已然有了不耐烦,闻言撇嘴道:“我想吃什么你就能做什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就开口说大话。”

红菊挑眉,却是笑道:“如今食材不足,如若在食材足备的情况下,定是言哥儿想吃什么姨娘就能做什么的。”

李孝言冷哼了一声,道:“空口而言,非君子也。”

哼完后,却是觉得和面前的女人无话可说,李孝言便是转身准备向书房走。

红菊见她对自己的态度比往日竟是稍好些了,不禁有些欣慰,道:“那今晚姨娘就给孝竹做顿好的,把那羊肉烧了吧。”

红菊说罢便是转了身,那羊昨日杀了后,他们却还是没尝过的。

只是这番却听身后一声,“做那天那个肉粥吧,那个好吃。”

红菊闻言不禁转过身,看到李孝言似羞涩般跑进屋的背影,嘴角弯了起来。他对她的态度在慢慢改变呢,还有,夸她做的饭好吃算不算是在安慰她在他哥哥面前吃的那一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