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怪声答道:“我该叫碧媛也帮小崔刻一个的!”

崔捷声音有点僵硬:“是那位年轻的裴大人?”

两人相对默然,前面徐常礼一行已转左拐入承宁街,他们大觉意外,本以为徐常礼会继续直走,向亲王、郡王和郡公府邸最多的长乐坊至兴宁坊一带去呢。

翰林院今日似乎特别闷热,崔捷一边翻书一边扇扇子,很不舒服,暗忖国史馆那边该凉快些。一有这念头更坐不住。到了国史馆却又懒劲上身,不想进去了,萧澈他们还在忙吧,家里又没意思,去哪儿好呢?

崔捷不禁跟着进去,果然见到那位青衣人侧身坐着,低头检视黄狗的身体。崔捷走到他面前,他笑笑示意请她等等,对那小童说:“你都喂甚么给它吃了?”

肩舆刚转向北面而行时太后忽然“咦”了一声转头回望。内侍们立即停下脚步,蕖英不明所以地上前问道:“太后,怎么了?”

3.注释

杜婕妤说:“现在有广陵郡王镇守西南,南诏就只能臣服上贡啦。太后也开始想念王妃了吧?”

“你不到处走走?”

“那是希望小鸟帮忙撒花种,种子会随它们的粪便排出来。”皇帝心虚的笑笑:“趁左右无人,我们赶紧撤罢!”

皇帝又说:“那湖变成光秃秃一块平地真浪费了,我又不能叫颖王拆了园子种树,恐怕也只能让他家几位县主打打马球罢了。”

工部算是六部中较“清水”的一支,升迁大多各凭本事,本来崔捷很高兴主事大人上表挽留她,可惜皇帝不许。

“放心,你已经舞得很好了。明天可要累一整天,歇息去吧。”

“咦!?”他有点讶异地说:“你是今年的进士?我看过你的画像。”

晚宴设在含凉殿前,太液池边。

门下省一干官员只好跪下听训。

“已叫人仔细盯着,一有消息立即禀报。”

韦白笑笑,在桌上铺开一张图,对崔捷说:“我们本想遣人去请,现在撞上了更好。这是杏园东西两坊的详图。后日宴会开始时,你和子明再占阄决定去青龙坊还是长乐坊。”

崔捷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勉强应酬一番。

后来,被逼供一整天的篆儿不得不招认:“的确不是牛肉。对考试有用的,以形补形的……猪心。”

老板虽没读过书,也曾听醉仙楼的说书人讲,皇上选大官要看“体貌丰伟”,就是人要长得壮,还不能太丑。这批肃州的人倒还能看,就是其中一个瘦不啦叽的,面有菜色,穿得那么差还要外带个病恹恹的书僮,是以这位崔小哥问他讨点药时,他很不屑地不予理睬。

连日来住在县衙中,全不见县令升堂办公,安静得连蚊子飞过都能听见,这天暂且抛下公务到外面走走,打听到这位父母官口碑似乎还不错。

走了一会,前面有两个孩童追逐打闹,踢翻了水井旁的木桶,那桶咕噜噜地滚到了路中央。崔捷连忙快走几步,俯身提起小桶,放回到水井边。

一抬头,就见到丁洛泉微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她轻轻拍手把沾到的尘土掸去,开玩笑道:“夫子曰,不以善小而不为。”

丁洛泉愣了愣,崔捷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丁洛泉笑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我三弟,他也对我说过同一句话。”难得他主动说起私事,崔捷不禁睁大了眼,竖起了耳朵。

丁洛泉见她这么好奇,只好说下去:“就是有一次,我告诉他在外面见到了不平之事,他问我有没有拔刀相助。我答即使帮了这一回,也不能使那种事情消声灭迹的。于是他就对我说了这句话,”他有一丝感慨:“他比我积极,我不如他。”

崔捷小心地说:“其实……你并不讨厌你弟弟的,是吧?”

丁洛泉苦笑:“我俩通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离家后就再也没见过?”

“我跑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以为我死了么?”

他是出来找药的,此时正要回医馆继续义诊,崔捷便和他同路回去。丁洛泉问:“你认为田慈尘还会再打过来吗?”

崔捷皱眉:“易州城墙损毁得厉害,幸好他的战力所剩无几,否则冲杀过来,还不把咱们夷为平地?”

两人心情都有些许沉重,走了一段路,前面隐隐传来一阵幼童稚嫩含糊的读书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丁洛泉笑道:“凉风习习,头风立愈啊。”

过去一看,一个大院子内,十几个小蒙童坐在高矮不一的板凳上,对着高矮不一的桌子上的书本念诵着,一位面容清峻的白发老人捏着戒尺在旁监督。

崔捷含笑点头:“吏政清明,文教未失,若不是有战事,这儿倒算得上是个好地方。”

丁洛泉低声道:“这位老爷子是本郡首儒,县令亦是他的门生呢,大家对他都很敬重。据说曾任宣州刺史,得罪了上司后辞官回乡,就办了这私塾。”

崔捷问怎么得罪的,他答:“还不都是那样。上司的什么亲戚杀了好几个人,命该抵罪,上头疏通了关节要提审,他知道他们要偷偷放人,就来了个先斩后奏。”

果然,还不都是那样。崔捷说:“我顶着京官的帽子出去,别人都是敬而远之,还没有你听来的多呢。”

在医馆前辞别了丁洛泉,她也寻路回县衙去,惊讶地见到衙门前聚集了一群人,一个妇人冲出来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流着泪哭诉着,模糊不清又乡音太重,完全听不明白,她扶住她温言说道:“大娘,你先起来,慢慢说。”

旁人帮腔道:“这位大娘家穷,把小儿子卖去了沧州,不想过了十几年,儿子长大了,倒被征去当了兵。前阵子投降被俘。方才有人跑来报信,薛大人把两千名俘虏押到了羊角山,恐怕……恐怕是要就地正法……”

崔捷急叫道:“这……这是真的?”

七八个人答嘴道:“她的侄儿就在薛大人手下当兵,自然是真的。”

那妇人哭声越发凄烈,崔捷简短地安慰她:“大娘莫急,我这就到羊角山去。”说完,便飞步跑进衙内,解了云骊的缰绳一跃而上直奔出来。

被令狐胜特别安排在她身边护卫的小兵齐安平嘶声大喊:“大人!大人!”她勒住缰绳停了一停:“快通报两位大人,还有,想办法找薛大小姐!”早听说薛大人对女儿珍爱非常,也许她能劝住他……

只那一瞬,云骊就踏着轻烟般地疾驰到极远处了。齐安平慌得眼泪也出来了,连忙进去牵了马,交待另两人快去通报韦大人和令狐校尉,自己便追着她们的影子奔去。

羊角山并不象羊角,它不过是荒原上拱起的几座大土山,有一个说法是,这儿曾是黄帝手下一个部族的祭坛之一,每次出征之前都在山谷里杀羊献祭,直到黄帝一统华夏,列治九洲,羊角也堆积成山了。

红日把云和山都染上炽烈的金红色,光秃而平缓的山顶上似乎立着几棵树,崔捷无心倾听云骊快意狂奔、铿锵有力的马蹄声,眼睛只盯住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