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神色有些躲闪。

孙文晋嘿嘿一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唐瑜只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她回头见是他,眼里惊喜一闪而过,却只淡淡的问了声:“回来了?”

唐瑜还未及回答,门又开了,孙文晋出现在门口,但是显然未曾料到这尴尬局面,他正好听见这句话,所以有点局促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进来还是出去,在女人面前从来都是镇定自若,挥洒自如的孙文晋,这个时候当着一干乱世佳人服务员的面前,居然脸微微有点红,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幸好有陈释在一旁圆场,他说了几句,孙文晋缓过来,又对医生低声下气的道歉,吓得医生立刻跑掉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傻。

他的目光扰得她无处可去,她索放弃伪装,径直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漓江,远处的青山,咬咬牙说:“我生病了,我不想让人家知道,我怕人家来关心我,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我更怕,我让人知道了,也没有人会真正的来关心我。就像我小时候,妈妈不要我,爸爸不要我,舅舅也不想要我,送来送去其实谁也不想要我,现在我长大了,我可以自己主宰,所以我不想让人知道。”

她突然仔细的回忆父亲从检查出病症到死亡用了多长时间,而她若是花光所有积蓄之前,她的生命还没有结束,那该怎么办?

她到底有没有心?

怕他不相信,陈释特意打电话找来原先安排送唐瑜出境的助手前来对质,唐瑜的机票,护照,学校的地址,以及原本给她准备的那张信用卡。

一句话就让孙文晋急起来,他从来没有将一句话说的这么语无伦次,“她父亲死了,她忽然不见了,打她电话也不接,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说参加学校活动去香港大学访问,但是我刚问过你们学校学生处处长,他说本就没有派学生出去,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突然不见了。”

“正是因为唐小姐没有想过要跟文晋结婚,所以我想请你离开他。”

竟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两人一起下车上楼,平时钟点工一般是六点过来,他们要是在家吃就给他们做饭,估计现在钟点工也回去了,回到家,突然两人都有点不想出去吃饭。检查了一遍,冰箱里有一点剩菜,也有一些食材,索在家做饭。

“上午去逛街,中午吃饭,下午去游乐场,晚上去看电影……好不好?”她一个一个的细数着,孙文晋侧头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热热的,酸酸的,他们之间在一起,从来没有像正常情侣一样,没有一起看过电影,没有一起逛过街,没有互相见过朋友,她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他,两个人都有点得过且过的味道,现在听见她这样说,想到之前的日子,没有惊喜,反而心口是一阵淡淡的凄凉,好像有点伤感,又有点委屈,喉咙里毛毛的,他声音有点喑哑:“好。”

第二次吐血,她比从前要镇定多了,上一次替她检查的是个老中医,说她是“劳则伤气,肺主气,控制人体的呼吸,所以血是从肺来的,不是吐血,只是咯血,注意休息即可缓解。”可她这一次又为什么吐血,她到底还是去了医院。

他看在眼里,却不说话,目光中闪过一丝宠溺,越过她去厨房洗手。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去,冲坐在藤椅上一个女人点点头:“汤姐。”

老板帮他把玩偶都串起来,但因为是毛绒玩具,一个比一个占地方,还真不好拿,孙文晋对着一堆毛绒娃娃发愁,他这样一个衣冠楚楚俊朗男人对着一堆玩偶发愁的样子真是很滑稽可笑,鉴于他之前砍价太狠,那些老板都很不厚道的都笑了起来。她在一旁抱着那巨大的史努比看他被人嘲笑,也忍不住,没想到孙文晋不介意那几个老板们笑话,她一笑,他转过脸沉下脸来吹胡子瞪眼:“你再笑,一会儿全让你自己拿回去。”

唐瑜又对房东说,“房子和家具你一会儿要不要去检查一下,不过,钥匙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以前他跟朱冉在一起的时候,陈释也劝说过他,但是那时候他没有听,但现在他又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他忽然就有点不能适应,仿佛想要反驳,他和她不是陈释想的那样,可他又想不出理由来,只是沉默着。

他又想起上次私家侦探说的话,他口蓦然涌上一层说不清的情绪,潮水一样漫过他的心,只让他酸涩难当,一晚上坐在床上睡不着,他正出着神,忽然听见唐瑜一声尖叫,他慌忙下床去。

孙文晋感觉到不对劲,他将她转过身来抬起她的脸:“你等一下不会不见了吧?”

“上来吧,不然你要走很远到山下才能坐到车。”

包厢里只剩下唐瑜和孙文晋,唐瑜坐下来看着面前那杯清水发呆,她没有想到师姐嘴里的客户居然是孙文晋,又想起方才何钦那古怪的表现,心里渐渐明白过来。那天晚上孙文晋威胁她,你去哪家,哪家关门,师姐紧张的告诉她,她翻译的稿子出了大事,客户不满意,谁知道原来居然是孙文晋,他这是赶尽杀绝么?

孙文晋不响。

这是孙文晋第一次这样不加掩饰自己的身份威胁唐瑜,唐瑜脸色一变,抬头看着他。

孙文晋知道陈释忙,他坚决拒绝了陈释。

陈释的电话挂得迅速得孙文晋来不及接上话,最后他看着那手机低低的咒骂了一句。

他弯下腰来,看着她:“你现在生活不能自理,无法一个人生活。”说着他又伸出手去,他的手刚一触到唐瑜,她又想往后缩,孙文晋的手按在她抓着被子的手背上阻挡她的退势,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声音温柔而坚定:“听话!”

“她小腿骨折了,打了石膏。”孙文晋含糊不清的说。

孙文晋也不说话,平时他碰上女孩子特别能滔滔不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惹得女孩子心口小鹿乱撞,,他一个人瞅着那女孩子不怀好意的笑,女孩子们半垂着头,粉脸一阵红似一阵,媚眼里流转的却全是醉人的风情,这是一副耐人寻味的画。孙文晋也有沉默的时候,有时候出神了,呆呆的瞅着一个方向,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半日说不出一个字,这些都是李雯告诉她的。她只是很慌乱,为什么孙文晋每次面对她的时候让她感觉这么奇怪,她好像越来越把握不住自己了。

何钦头一偏,那几个捉着林开的年轻男人松开了,不知从哪儿终于冒出来的保安上前扶住林开,唐瑜看他一眼,擦了泪,何钦已经揽着她朝外走。

唐瑜横下一颗心,刚要接过酒来喝,忽然哗啦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她抬头看去,何钦正痛苦的按住额头,五官拧起来,鲜血从额头上直往下流,白色衬衣的两肩上被血然后了一大片,他的脚下是一滩啤酒瓶碎片,他怒不可遏的看着唐瑜身边的那个人,林开,他手里还拿着啤酒瓶瓶口的一段。

唐瑜抬头看着他。

想到这里,豪气顿生,她带上钱包到超市去采购,春节超市里总是熙熙攘攘,人特别拥挤,唐瑜推着车,看着商场里琳琅满目突然茫然起来,她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到生鲜区,李雯忽然叫了她一句:“小瑜。”

“哎,橘子,我说,你不会真迷上他了吧,我跟你说,你们这些小女孩太不成熟了,不会看人,你别看孙文晋现在坐在那儿默不作声装矜持,其实丫年轻的时候比我们疯多了。89年学潮知道吧,嗨,要不知道回家翻翻历史书,哦,不对,历史书里估计也不给写的,你姐姐估计都不知道,反正那一年我们提早得到消息,各家的孩子都被严令关在家里,我和孙文晋那时候还小,才13岁刚上初中二年级,结果他当时听说这个消息了,不听大人的话,颠颠地就往□跑,你知道后来怎么着,他在路上被大院里的人给认出来了,领回家被老爷子一顿好修理。不然,可能现在尸体都化白骨了。他以前还学人崔健玩儿什么摇滚,十几岁的半拉大孩子还在地下酒吧烧吉他来着呢。”

唐瑜心中一动,好似有点明白过来,遂不忍再问。整容后的苏娆,整日带着帽子围巾眼镜,遮住大半张脸,上课的时候有相熟的同学打招呼,她都急急避开,老师关心的问起她之前的病情,她也只是敷衍着尽快离开,她房间里摆满了瓶瓶罐罐,每日不停往脸上涂抹,吃饭不敢嚼太用力,只好把食物煮得稀烂,甚至都不太敢笑,怕牵动面部初愈的伤口,而且听苏娆说,医生叮嘱以后最好也不要常笑。

“没什么事,只是,你错过好戏了。”

他轻而易举挣脱她的手,继续解她的裤子,她身子微微一僵,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我帮你救林开。”

“唐小姐倒是有情有义的人呢,”陈释在桌子那头说:“你那个同学的事,我昨天也听说了,刚才陆大姐也说了说,其实就算想无罪释放,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林爸爸苦笑:“找他又有什么用。今天都已经见到了,他也就那么一说,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小开犯的是刑事罪,更何况,苏不易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人。”

“可是开车撞个人,就算是撞得手脚两处骨折,也不可能索赔50万吧?”并且,以林家父母一辈子从事教育失业,50可不是一个容易的数目。

这天晚上唐瑜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看见苏娆换下来的靴子,客厅里放着一个小箱子,再看苏娆的房门已经关起来了。她没有去敲苏娆的门,她下班回家,坐完地铁到家也已经是十二点了。只不过入睡前,唐瑜还在想那个朱冉,李雯说那个女孩子跟过孙文晋一段时间,孙文晋待她也好,现在变成这样,她子太刚烈了些,她有些担心苏娆。

送完酒出来,唐瑜朝包厢的门望了一望,再望了一望,李雯已经拉着她闪到一旁的洗手间里说:“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说着又掬了把水往脸上扑,说,“我真没想到是他们,怪不得刚才那帮小姐们抢得头破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