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开始小埋头吃饭,吃到中途,正满头大汗的喝汤,抬头发现孙文晋还在看她,双目略带研究的盯着她的脸,一本正经的说:“汤姐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脸红。”

“他高中毕业,因为女朋友没考上清华,执意不肯去清华,也不肯去美国,带着女朋友偷偷跑来深圳窗前下,身上带了十几万,那还都是他妈妈的嫁妆和私房钱,全给他了,按照当时的物价,92年的时候十几万也不少了。他有个朋友在深圳发展银行工作,那时候银行成立不久,正四处集资,他听人说的天花乱坠就把钱全投进去了,结果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被老爷子找到,只好乖乖的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年底,家里就出事了,他回来,那时候没想到那笔钱,结果那年邓小平南巡深圳,发表讲话,第二年,银行里的集资当时就转变成了一块钱一股的股份,当时全民炒股,股票飞涨,一直涨到每股160多,他因此拥有了两千多万的资产。从那时起就自己开始做生意,最开始利用他哥哥姐姐的人脉,也跟东欧做,但后来政策不好就开始在深圳做,电子,服装,进出口,金融,房地产,it,什么赚钱做什么,站稳了脚跟又开始向内陆发展,这小子,他可比他哥哥姐姐都厉害。”

孙文晋在喜欢他的女人面前,自如惯了,但这个时候,在唐瑜面前,被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此前还听见她们火辣辣的调侃,真是有点手足无措,从前陈释总说他脸皮厚,在女人面前最会死皮赖脸,可有时候他认真起来,很容易脸红害羞不好意思的。

最后有相熟的专家宽慰孙文晋:放松心情,调整心态,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对于我们医学上来说,过程都是可以被忽略的,只有结果是我们唯一也是最后承认的。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么过程中有再大的波折,受过再大的伤害,其实都是值得的,你们现在不要太担心,要勇敢一点。

回去的飞机上,孙文晋一直拉着唐瑜的手,她也抓得他紧紧的。以前被诊断出有病,她十分冷静的找学校递了休学申请,她十分镇定的跟陈释谈去法国的事,然后一个人离开,那时候她好似什么都不怕,然而现在她知道身边这个人不会抛弃她,他带她回去重新诊断,可她仍是害怕的,他说医生说她不会是心脏有问题,说她问题不大,她很少进出医院,也没接触过得过大病的人,但那几口鲜血鲜艳血红的颜色一直清楚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年少吐血,总归是一件叫人心凉的事,她眼眶酸酸的,想起,要是这次去检查医生说没有被误诊,到时候该怎么办?要是这次医生给她确诊,确实是心脏有问题,那又该怎么办?

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到了阳朔,出租车在旅馆门口停下来,付过车资,唐瑜领他上楼。进了房间,唐瑜给他倒杯水,问他要不要先洗个澡,又问他要不要吃饭,他们同居好几个月,彼此熟悉,没想到现在反而生疏礼貌起来。。

当下一趟列车响起的时候,她终于提着行李义无反顾的上了车,补票的时候才知道是从B市到湛江去的,她不知道去哪,索补了全票,一边豪气又心酸的给自己发狠:大不了到时候带着行李去跳虎门大桥。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二十多年来,生命贫瘠而卑微,可她也过来了,坚强的,隐忍的,不屈服的,她答应跟他在一起,她给过他快乐,给过他温暖,然而却从不奢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不仅如此,她自己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首先是离开他。她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想,自己快死了,所以不想拖累他,还是临死之前只想自己一个人面对?她这样,到底是对自己绝望,还是,从未从未,把他放进过心里。

法国,找遍了巴黎市所有的大学,没有一个叫唐瑜的中国女学生,他打算南下,陈释得知后,亲自打电话给他,苦口婆心:“那天的护照都给你看过了,她本就没出境,你这样,你怎么找的到她,文晋,我真的没有把她弄到哪里去。”

老师起初心存戒备:“请问你是唐瑜同学的什么人?”

唐瑜埋头看着咖啡,不说话。

大概是看车子在这里停得久了,小区的保安走过来,他弯腰下来,刚想敲窗,看见里面的孙文晋紧张的对他做手势,他望一望睡着了的唐瑜,终于走开了,孙文晋轻轻的舒了口气。

9月中旬的天气不冷不热,是最好出行的季节,出门前孙文晋问唐瑜打算去哪,她迟疑起来,她是n市人,可从小就被送到B市,在B市这么些年下来,她居然对这个城市仍然是如此的陌生。想了想,听说暑假的时候,B市有个欢乐谷号称规模最大的生态主题乐园正式营业,开学之处周末班上同学都忙着邀朋携友一起去,她说:“我们先去欢乐谷吧。”

顾老师帮她轻抚着背,担忧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她缓过来,顾老师帮她擦拭着唇边的血迹,软语温言的问着:“有病怎么不跟老师提前说呢,你看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陈释车在前面,孙文晋开车却一直心不在焉,他车技非常好,可这次连连好几次来不及转弯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车辆,终于在一个山体前他把车子停了下来。

他停了一下,看着她,微笑的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温颜道,“不要紧张,别想太多了,就几个人吃顿饭而已,再说,还有我在。”

“这可是扬州有名的玩具市场,又便宜,到了这里不多买点,划不来。”

孙文晋微微一笑:“不退就不退,谢谢你了。”说着转头问唐瑜“还有什么手续要办吗?”

陈释和沈子静回家的路上,沈子静好奇:“你刚给文晋说了什么,把他气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见她不说话,就说:“还是出去吃吧。”

孙文晋也只得松开她,说:“好,我等你,你去上课吧,不要胡思乱想。”说着又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

孙文晋什么也没说,走到门口弯腰捡起自己的外套,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唐瑜听见大门被狠狠的关上,孙文晋用的力道让整栋别墅都好像在微微发抖,随机是汽车引擎声。孙文晋离开后,唐瑜终于觉得冷,她蹲下来拾起孙文晋的浴袍穿上,这个晚上孙文晋再没有回来。

孙文晋愣了下,没想到唐瑜会这样说,坐下去,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唐瑜是误会了,他心里本来就乱,他知道他们之间那不堪的一夜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下更是不知道对这敏感又自尊的女孩怎么开口。

这是童安格当年脍炙人口的一首爱与哀愁,歌声如泣如诉:

或许是孙文晋终于冷静下来,又或许是唐瑜那苍凉萧瑟的笑容让他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来,心微微一疼,他伸手按住唐瑜开车门的手,轻轻的说:“不要再去乱世佳人了,也不要再去招惹何钦了。”

孙文晋到乱世佳人一般都是进包厢,很少在大厅,他悄悄选了个小角落坐下来,点了日常爱喝的酒,看着舞池里人来人往,他边喝酒边出着神。

一提到这小姑娘他就头疼,孙文晋苦着一张脸:“这个忙我可帮不上,你还是叫她买飞B市的机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