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睨着大门缝透出的白霜,雷澈觉得这雪越大了:“……庄谷主不是笨人,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在这里。”

将今夜之事囫囵回想了遍,何玉屏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

不满,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一种质疑。

正当她上前刚想求雷澈让二人住手,楼下就传来一阵利刃划地之声,尖锐刺耳得入心入肺。

“庄觉,现下可不容你放肆!”

黑色,艳者更艳,素者更素。

雷澈踌躇片刻,艰难地把心中所惑问了出来,表情虽无异,但心中隐隐有些不甘。

那是你小子没见识。雷澈心想,但面上却很是正经地答了一句:“这个,大抵只有当事者清楚了。”

店小二立刻连连退了几步,惶惶朝门口处打量着,这才现,原来夜宿之客还不止这两位。

连声音也是黏黏低低的,没有包含着惊喜的成分。

一切,生得过于快了。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的体内长出了一个凶悍强大的猛兽,若能使之服从,便好似如虎添翼,但若不能控制,便被其吞噬而尽。

突地,一只手,率先附上了那张苍白的脸,也许是那只手太大,亦或是雷澈的脸太小,总之,那手像珠宝匣盖一般,瞬间便掩下了所有的脆弱、顽固以及痛苦。

虞望嗅着血腥的空气,仰头便朝里屋唤了一句,下一刻,其胞妹婆罗门女虞婵便挽着袖子走了出来。

雷澈移开了目光,也没有安抚尹宵雪,因为他自己此刻还需要旁人安抚呢。

钟月瑶干掉了偷袭他的黑衣人,这才明白山庄遭袭了,刚一开始是纳闷井裳华为何不派人通知,可马上意识到,说不定正是因为出了事。

可雷澈定了脚步,却突地又倾身袭去,仿佛对方周遭并非烈焰而是空气一般,那黑影见其冷目而来,手中火鞭更是甩动得虎虎生风,火焰的光芒在空气中留驻,乍一看,宛若一个巨大的火球。

算起来,月见山等人来到云泽山庄已有两日,虽然照井裳华的意思他们就来个瓮中捉鳖,但拖了那么些天,雷澈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虽然,确实也是矮了一截。

雷澈眼一眯,沿着墙走到院子门口,只见院门紧闭,放眼一看与其他院子并无不同,那门上既无匾额,亦无抱柱,空空荡荡,就跟荒废了似的。

“还有脸叫师叔?有意思么?打趣我。”这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雷澈瞪着个猫眼,暗着个圆脸。

这话,这口气,实属不善,甚至让人觉得,是有意挑拨。

“师叔另有要事,故而先行一步。”于是,他眉头微蹙,很干脆地便断了这问题。

“……你若似风……便要又轻又玄才是。”雷澈含含糊糊地嘀咕着,也不管尹宵雪听懂没有,手中剑却是不停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伸出躲藏在层层秋衣中的手掌,那白得近乎于凝结的肌肤上透着青紫的经脉,仿佛血液都被冻住了似的。雷澈深深地知道,自己不仅是手,这个身体的每一寸都像寒冰一样,盘绕着不绝的冷气,就像被风雪冰冻的兵器,虽然挂着尖锐的冰凌,但很可能用力一握,便粉身碎骨。

此话一出,雷澈便愣了愣,立马便想起那个晚上,湿滑的触感瞬时化作一股躁气,直把他熏得耳朵有点热。

“……我爹当年,还嘱托我要多多倚仗他们呢。”无奈一笑,唐采青摇摇头,再过一年,自己便能正式继唐门门主之位了,怕是对方等不及了。

暗自握了握拳,雷澈一想到那突现的燎原后人,心中就是一阵烦恼——好容易再来了一个燎原剑,可自己现下状态竟如此不佳!

连一个小他二十岁的晚辈也如此态度,看来何家真是到头了。

但众人凭借呼吸到的冰凉的空气,似乎也能感到一阵看不见的风暴正渐渐袭来,都能感到一种特殊的紧张气氛,都能感到——

摇摇脑袋,雷澈将那些跳跃出的片段甩走,沉吟片刻,问道:“那古墓葬品?”

雷澈立刻坐到桶里,暖暖的感觉又回来了,不由得微微眯眼。

叫声和怒吼都混合在雨中,几道雷将其埋没了。他怎么也听不清了。

说到底,他终究不理解雷澈。他原以为雷澈回避,不过是不想月见山站在风口浪尖,可雷澈到底是剑痴,想当年连蓝海傲人都禁不住诱惑,从古墓中带出了那绝世剑法,所以秦让山估摸着雷澈内心理应是对此剑法好奇的。

不过在场的全是见怪不怪的月见山人,尤其是那坐在一旁的柴小瑛,见了他这模样却是觉得特别神气。

武当的菜都是素的,什么山菌、青菜,养生不错,但若说填饱肚子,实在不比肉食来的充实。

一阵吩咐下去,月见山弟子们恭敬听完,抬眼一看,见天都快亮了,便欲退出房间给雷澈休息,可唯独那柴小瑛,坐在床边不愿挪动。

见此奇景,那五名黑衣人动作也是一滞,但随即又挥舞着流星锤向雷澈袭来。

为啥?全因床上的人,冷汗盈盈,气喘不止,眸泛杀意,剑如秋风。

来了。雷澈闻言,眉角一挑,却是没出声。

我又不为你唐采青跑这趟。尹宵雪暗暗心道,自然不愿告诉他,刚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却听那门又再次卡啦一声被推开了。

抽抽鼻子,雷澈觉得原本冰凉的脚,此刻随着水渐渐地变暖,当然也可能是唐采青的手心的温度,因为暖暖的,这对于体寒的如他来说非常舒服。

高远眨眨眼,道:“展盟主,高某不过是希望你能明察秋毫,不被……所惑。”

尹宵雪看他,觉得那脑袋扬得当真傲慢,那白眼翻得当真可爱,于是不由得弯了两汪眸子,眼尖眉梢都是笑意。

为何?只因霍无佳这笑确实有理。

一见这些何家家仆,何玉屏面色即时一冷,眉宇间没了那撩心的邪意,只在旁淡淡地说了句:“正是,三妹,你还是快回去睡吧。”

“王叔叔!猴子!赵大哥……”

听了这两人的话,男子也明白大概,于是将手中插到的鱼往后一丢,只回了句:“雷澈。”

盯着小河对岸的山林,雷澈将印章羊皮塞入衣襟后,朝安余说道。

“若是你走……我定随你!”

“……你不是知天知地么,这时来装什么糊涂?黄门阎君有令,命我等前来带走安知鱼,尔等若敢阻拦,必登黄泉榜,终生被黄泉门追杀!”那断魂孟娘扫过雷澈一干人等,冷声喝道。

“是什么?”雷澈问道。

谁知,现下还能相遇,当真让雷澈觉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