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屏一宿没睡,率先下了楼,却正见夏凰瑛拉来小板车,放上用布裹好的店小二尸体,然后缓步朝后院推去。

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唐采青当下实是隐隐不悦。

月见山人再屏息细看,只见唐采青耳畔青丝落地,而庄觉肩头衣裳划破。下一秒,血珠子便从唐采青耳廓汩汩地滴落到雪地上,远远望去,雪面上顿时聚了几个小黑点。

“……那现在便不是了。”虽然话是含糊,但夏凰瑛的语气,分明就是在回那后一句。

右臂的铠甲在驱马时敲击到了马绳,出沉闷的声响,虞望不由得摸了摸心脏处的护甲,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又将碰到那人,又必然是一场生死之战。

原来,他本想着趁此时,仔细观察那夏凰瑛对众人的态度,从而判断到底是谁赠予她那枚血珊红瑚搔头。毕竟,她年轻貌美,可一弯绿鬓上单只戴了那支头钗,由此可想,就算夏凰瑛对那送钗者不算情深意重,恐怕也是颇有几分偏爱的。

睃了眼身旁忍得紧的二人,尹宵雪突地问了一句关键的话:“那古墓葬品在她身上……或者,在她的相好身上?”

可还没等对方回答,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将自己原本压着的门板缓缓推开,唐突有之但绝非粗莽。

拧着眉头瞪着眼前的人,雷澈心想若是刚才有人来袭,岂不是全军覆没?

只听,哗哗风声,但见乱叶飞起,一片片一堆堆,就跟灰蛾般疯狂而莽撞地朝自己脸上刮来。

但见素笺黛字,轻灵隽秀,来信者,正是白碧霜。

“师叔?小师叔?”他扳过雷澈,贴着那红的耳廓,小声的叫唤着。

且说那鬼面判官在桌旁坐下,待人包扎妥当之后,便伸手就往自己的脑瓜处摸索,突地从脑后拔出一根两寸多长的银针,顺着烛火一看,那银针之上赫然沾着血色。

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不是他尹宵雪,就是唐采青,总之那一刻,他势必要针对一个人。

只见一面面灰墙从地面升起,原本的院子很快就成为了一个个迷宫,这些迷宫每一刻都会按五行八卦变幻一次,每一次都仅留有一处生门。

记忆中那幼小得,待一大掌扇过,自己脑袋快要被扇飞了的痛楚…………

就这样靠着窗台琢磨了一个下午,到了黄昏时分雾气弥漫出凉意时,雷澈才回过神来,晃晃悠悠地到了桌子旁想倒点水喝。

说罢,施施然出了门。

几步走到门口,这门面上虽是没上锁,但雷澈下了三分力去推,那门竟然丝毫未动!

但是,这一次,却没听见肉击之声。

但听哗啦一声,黄铜扇子骤然合上,只此一响,让崇宗堂的弟子们手都本能地往腰间的刀柄上握。

“喔~那雷大侠……”井裳华闻言一哂,不急不缓地把话说了一半。

但他却是没时间细想,现下已接近晨时,天空早已被晕染成半空水红半空天青之色,借着点微亮,他注意到雷澈近在咫尺的细脖颈上,那些像藤蔓似蔓延的青紫血管,此刻正密密麻麻、随着光亮越地清晰起来。

大抵是这样的傍晚,多少都带着些归家的感觉。雷澈的梦境中永远是阴冷的雨、轰鸣的雷,所以,在这暮色四合之际,这几日挂在心中的烦恼,也顿时也阴霾散尽了。

纵然容貌依旧,但心却已然衰老了,一夜春风可以,露水情缘也行,但唐采青要的,显然过了他能给予的。

“对方很了解唐门用毒,对我用的毒器也十分清楚。之所以派毒人阵,大抵是想把我赶尽杀绝吧。”冷静下来的头脑,唐采青的思绪活跃起来,开始慢慢分析道。

燎原剑法虽威力甚大,但雷澈经那一役后,也悟出了些门道,自创了十二式攻克燎原剑的招式,可无奈苏夜痕已死、燎原剑已殒。

她话刚说完,何一敏便领着些人走了过来,他先深深地看了眼何玉屏,然后再朝井裳华拱了拱手。

“武当派掌门秦让山道长,少林主持延灯大师!”

观他面色,安余料雷澈已然知晓,于是神色凝重道:“这便是我为何要找尹公子的原因。以我看来,这绝非怪病,定是有人下毒所致,宋老爷子外柔内刚,想必对方无法从老爷子口中得知古墓葬品的信息……”

唐尹二人相视一眼,便立刻提桶走过去。

此话一出,便是一阵压抑得无法呼吸的沉默。细隽姐虽然娇小,但他亦被那细细的手臂勒得生疼。

非骄而傲,真英雄也。

雷澈瞥了眼,还冒着点热气,兴许是刚做的,立刻点点头,倒了半碗茶,欣然接过。

见二人这般拼命,同桌的尹宵雪放了筷子,一手支着头,一手捧着碗茶,饶有兴趣地看着。

“这两日,咱们看看武当少林的动静再行事。当然,若是有人要见我,你们想办法解决。”太阳穴一阵钻痛,雷澈皱了一下眉,沉声说道。

雷澈心下一想,当即一剑紫电穿云,手中青冥直刺黑影之心脉,观那招式,似乎是要夺人性命的。

“……啊。”

所以说,这秦让山与延灯和尚果是老狐狸两只。

他这话说得很温和,甚至有点“师兄息怒”的情绪在里面,唐采青一听他这么说,自然也不能多加指责,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这可是为公之举。

他这一想,便觉得雷澈的过去,着实成迷。

高深莫测一笑,高远压低声道:“燎原后人?说不定,是死而复生啊。”

只见,雷澈斩冰轮当空一划,尹宵雪剑随之一舞,那白衣蓝裙骤然双影合一。在那银光闪烁的包围间,二人翻天若飞鸟之蹁跹,滚地若游云之绝尘,衣袂飘飘,动影如玉树皎皎临风,转步回眸,出剑似骄龙相随出海。

可程晓小却是听见了,顿时撩眼皱眉瞪向他。

目送何玉楼等人走远,雷澈才转过脸,望着何玉屏问:“你想单独谈什么?”

顿时柳眉颦蹙,花容黯然,心有不甘。

“雷澈……雷澈……这一比起来,小爷我定是要选他了,”反复念着,那男子先朝少女摇摇头,然后便向着雷澈手一拱,笑道,“在下啄蕊燕子——梁圆。”

安余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一脸沉沦其中,便不敢多言了。

此刻雨已止了,天依旧黑,客栈内外十分安静。他这话虽不大声,却是练武之人可听得见的。

但见那断魂孟娘将人皮面具一掀,便是满脸的褶皱,头顶秃驳,许是心中恼怒,此刻她脸皮紫涨,当真骇人。

雷澈一听,低头猛眨着眼,企图用眼泪把沙子流出来。

“雷叔叔,他是赤炼魔人‘翻天掌’的刑天。嗯……一路护我,性子有些莽撞,所以失礼了。”那安余也不打算同那汉子解释,只先朝雷澈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