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事,游玩罢了。”何玉屏笑笑,说道。

从背后看,他实在小得可怜。

如果说,蝴蝶谷是江湖中一抹散不去的香脂金粉,那么黄泉门,在江湖上便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但她毕竟是个单纯又直爽的姑娘,既好奇唐采青对自己的心思,又有些着急地吐露真情,江湖儿女的风度,在她身上倒是表露无疑。

正想着,突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步履随意,没有杀气,于是雷澈也懒得开眼,依旧躺着。

“张叔,我回来啦!”到了自家的地盘,白碧霜便更是放松随性起来,朝一中年管事喊道。

雷澈仍清楚地记得那双慵懒的眼眸,记得那嘴边浅浅的笑意,记得那睡倒在盛夏绿荫下的身影,记得那残雪中飞扬的青衣。

却听,一声水花轰鸣,明明月朗天青,可竟劈头盖脸地下了一阵大雨。他连忙抬头,只见一白影飞掠而过,在那小楼鸟翼般的檐角落立,手中的利剑亮如星芒,此刻正朝着那飞泻的瀑布横扫而去,包裹着真气的剑锋竟将宽阔的飞瀑一斩而断。顿时间,水浪汹涌四溅,而那人却如激流中的磐石一样,无半分动移。

刚一进城,雷澈便扯过唐采青,恶狠狠地朝他吼道:“我要住店!要最贵的!”

烤鱼是项费力的活计,要随时关注火势和鱼的状况,若不及时翻鱼会烤糊,翻得太频繁鱼肉又容易碎,所以崆峒弟子们都去抓些山鸡野兔,没人愿意做那费时费事的烤鱼。

“情况危急,小兄弟不必愧疚。这歹人本是魔派魁追风虎,我们途经坛石镇,本着祖师爷的训教,除一方之害。追了这厮整一天一夜,幸得小兄弟出手相助。”

“我也是有此想法,但不管怎么样,这事,月见山得插手了,”鹤欲停此刻才真正摆出了月见山掌门师尊的仪态,朝雷澈正言道,“小四儿,你下山去看看吧。”

他这话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感情,仿佛只是睡梦中的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当今武林之中,无非是少林武当、峨眉崆峒为名门正派,黄泉蝴蝶、赤炼玄真为邪魔歪道。

这话一说完,那婆罗门女却是先出了手,一根毒针便往他脖子上插。

“够了,”那男子拦下了那针,语气冷,拖着调,“你惹的麻烦,却让黄蝶仕女把神行小鬼给杀了。阎君有令……”

听到阎王令,凌轩翥也不动了,只斜眼睨他,似笑非笑。

“阎君有令,九恶无空,小鬼因你而死,便由你再去寻一个来顶上吧。”男子说着,也细细睃着对面那艳丽的脸。

他俩目光相触,却是隔了寒风冰雪。

不过听那男子传递的话语间,黄门阎君竟全然没有责罚的意向。仿佛夺了蝴蝶花衣,杀了蝴蝶仕女,惹恼了蝴蝶谷,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至于那死了的神行小鬼,更是无足轻重般。

当然,不说神行小鬼,就是在场的他们三个之中一人,那恐怕也是如此态度。

做鬼为魔者,哪里是会怕死的?若是怕了死,还如何镇得住别人呢,倒是惹人笑话了。

于是,凌轩翥只漾开一抹笑,无媚,却有几分傲气,道了句:“阎君有令,我自竭力,再说……鬼王难寻,小鬼还难找不成?”

云海楼船终究是大船,度很快,不出十日,便要到了那金州渡口。

雷澈和柴小瑜倚在栏杆上,下俯江水滚滚而过,上观晴空几抹微云。

“最近武林之中,生了几起奇案,死的都是些武功高强的老辈侠士,哎,真是江湖恩怨多,雷叔叔,你此行路途遥远,可要当心。”雷澈性情深得柴小瑜之心,故而她私下称句雷叔叔,情分皆在其中。

听这这话,怕她也是猜中了几分,雷澈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倒不像是江湖中称的那般瞋恚可怖。

不过当年她那事,虽有缘由,可也出了世人所能容忍的范围……怪只怪,多情总被薄情负,她江湖儿女的性情,定是要爱恨分明的。

雷澈朝她点了点头,说:“多谢,你若得有空,还是要去月见山看看小瑛,他虽痴武,但也不是忘情之人。”

“恩,他是好孩子,我知道。”柴小瑜抿嘴一笑,几分柔情破了那冰霜似的容貌。

中午,云海楼船便停靠在金州渡口。

“雷叔叔,一路好走。”柴小瑜咐人帮他们打点了马匹,然后朝雷澈辞别。

而那清醒后的林珠玉一直未曾开口,直到雷澈走了,才磕磕绊绊地说了句道别。想来他这口吃真是严重,短短一句话,竟也咽了半天,难怪传闻他非酒不语,也是事出有因的。

“柴姑娘也是。”雷澈瞥了眼那林珠玉,觉得他甚是稀奇,能在柴小瑜身旁安然度日,怕也有他的本事。

于是,师叔侄四人,下了云海楼船,别了玄真教主、赤炼魔人,一行人策马,入了繁华的金州城。

金州城傍水逢江,所以商业很是达。算得上是雷澈等人下山以来,到达的最大的城市了。

一路上,酒旗招展,饭楼飘香,胭脂绸缎,古玩玉器,都位列两旁。

雷澈虽然也有下山,但却时常白日睡觉,晚上游玩,没见过那么热闹的场景,一时间也不住地睁着双猫眼,左右环顾,配合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惹人爱怜的。

于是乎,月见山的弟子们尊师重道的热情也高涨起来。

何玉屏跑去买了笼雪花包子,唐采青怀里满是余家蜜饯,尹宵雪却别出心裁,跑去买了晶莹剔透的鱼形小风铃,乒凌乓啷地在雷澈周围闹着玩。

雪花包子进了肚,余家蜜饯塞了嘴,至于那吵不拉几的风铃,雷澈脸一黑,往地上一砸。

使了招猴子捞月,尹宵雪一把接住,风流满溢的桃花眼眨巴得可怜兮兮的,虽然没说话,但似乎是怪雷澈偏心。

他们本就引人注目,何况是这尹宵雪。一时间,路上的男女皆驻足,或呆目或掩笑地看他。

见到人群渐渐阻塞道路,雷澈嫌弃似地瞥他一眼,便领着何唐二人,扬鞭窜了出去。

“不是说猫都喜欢鱼的么……”

尹宵雪收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拿起那玲珑的风铃摇了几下,眼眸流光一转,自顾自地轻笑了声,心道:不过小师叔,他们可未必就懂你最要的是什么。

说罢,将那风铃收进怀里,他策马追了上去。

此时正值盛夏,金州城里芳草萋萋,绿树成荫,画舫泛湖,游人观景。

雷澈等人在湖边走了一圈,看了几眼夏景,得了几枚秋波,乱了几潭春水,化了几颗冰心,便悠哉地系了马,上了临湖的石漱茶楼。

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别的原因,原本进门时客满的茶楼,竟不消半刻便空了一桌,而且还是靠窗临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