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风很无奈,终于想起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做“言归正传”,清了清嗓子,念出来,“言归正传,学字的话……先学‘永’字吧!”说着,纤细的手握了男人糙的大手,轻轻巧巧在纸上绘出个漂亮的字,笔画虽因黎书不知所措的手的存在而显得略略有些僵硬,却难掩功力深厚。黎书不懂欣赏,却仍能看出这字定是极漂亮的,心中忽然一阵阵的自卑,这样好的妻主大人……教他写字其实是很浪费的吧……他连笔都没有握过,可是她什么字都认识,用村里秀才说过的词,叫,叫……学富五车!他怎么配得上她……心中不适股股抨击暗涌,他无法呼气,又忽然想到,妻主大人教他写字,是不是,是不是,许是,嫌他太丢人了?

总之,如果是作者大人我,说不定会起杀人灭口然后和小书同学继续的心思。

“呃……是这样吗……”呆滞。

走了蛮远,耳力极好的某人隐隐听到刘墨卿的声音,“贱人,屋里跪着去!”那个某人摇摇头。

……

“哎呀我真是太聪明了!”几日的情况大好,屋里少女终于忍无可忍地自恋了……肖宁无奈地叹口气,“说真的,你是怎么搞定那道士的?好像也没管谁借钱吧?”

黎风在家中,轻轻安抚着怀里的男人,“没关系,我知道这次我自作主张,让你都没什么准备,其实我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黎风又一次在心中懊悔起自己的莽撞,本想着自己去和那老道讲通,到时候道士到来除了他晦气之人的身份,也好给他个惊喜。她想得自然是不错的,却偏偏忘记了黎书自小被轻视孤立,少与人打交道,更何况是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紧张?望着男人身体异常僵硬却时刻谨记笑给自己看,黎风总觉心中发酸。

他送她离开,忽然觉得他这样送她走,又等她回来,这不是村里的夫侍们经常会做的吗?是啊,他忽然意识到,他可不就是她的夫,她可不就是他的妻。想到这儿,他的心忽然就被涨得满满的,让他,很安心。

桥头村的一户人家,今夜格外的有些热闹的气氛,原是有人结亲。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正常,仔细一看,却是有些奇怪的,亲事虽是热热闹闹的,观礼的人却是没几个,连个闹事的孩子都少有,像是都是被严格的管起来似的,但是,这显然没有影响到新郎新娘的幸福喜意。当然,这对新人正是黎风和黎书。

其实,他真的不介意和她乱伦什么的,他觉得,她多半也是不介意的。可是,这个世俗,这个世界呢?他又怎么能看着她被千夫所指?

他记得,在她慢慢地开始与他亲热时,他是不允的。他不想她捏他的臀,那里那么硬,那么难看,毫无男子应有的白皙绵软。他亦不想让他蹭他的口,他的背,他生得虎背熊腰,所以他那样担心,担心她与他近距离的接触后,会日益正视到他的丑陋,会,日益的,厌恶他。可是她不是这样说的,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察觉到了他的担忧,但是她告诉他,她喜欢他,身上,特别是腹上明显的肌也好,全然不似男子的高大身躯也好,她都喜欢。他也不知是为什么,他那时,看着女孩比午后的阳光还有夺目温暖的笑颜时,竟信了,信他会喜欢这样难看的自己的身子。他总是这样不由自主地就相信她……

黎风揉揉鼻子,解释:“我,嗯,不想委屈他嘛……”话锋一转,“你也不想被委屈吧!”回头看身后一直揽着她的腰的男人,忽然就决定他好可爱,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也不躲,就任着她于他身上肆虐,一直都是这样。黎风忽然想到,自己,真的是,一直一直被这男人包容照顾着的呢!就算这是女尊。

送走大神……不得不说,大神他本来就打算住这了,如果没有刘贵的存在的话……

黎风满心感动,只感慨此地当真是民风淳朴,道:“小妹怎么会怪罪村人呢?几位姐姐大清早找过来,小妹感激还来不及呢!”说着向王成及身后几名女子一拜。王成一看,脸上竟有欣慰,豪气地大笑:“好!好么怎么说是读书人啊!”又看那一地狼藉,“怪不得妹妹彻夜未归,这么多酒坛,想妹妹也是个真女子!”

黎书咬着唇,终于忍不住,只想把他家小姐的火引出来了——哪怕自认决定会讨一顿打——于是定定心,膝行向前,又犹豫一下,直想得他姐小姐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一定很难受,才终于决定下来,怯生生地敲了门。“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啊……”黎风揉揉头,尽量忽视自己痉挛得欢实着的胃,以及已经干燥得似乎没有唾存在的嘴,还是倔强起来,也不开门,问:“有事吗?”对于她似乎并没有发怒的语气,黎书显然是受宠若惊了,本就不很镇静的头脑愈加迷糊,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女孩忽然醒了过来。自己,自己在做什么?无视了男子一分惊愕两分包容三分宠溺四分幸福,将衣服披在男子身上。

黎风揉了揉鼻子,制止因担心她而打算跟来的黎书:“你过去会更乱的。”说着小孩子似的撒娇,总让黎书怀疑把他带出那个文雅冷静的少女与眼前这女孩是不是同一个人,“褥子下面有钱,我想吃红烧。”娇俏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所以,黎风实际上是被饭菜的香味叫醒的。睁眼迷糊地看一眼黎书,黎风呆滞一秒,几乎是立即地清醒了。“你,你怎么在……”黎书知道,这是在责怪他没有去田里做事,慌忙告罪:“对……对不起……我是看……”谁知少女似乎听也没听,“快,快去床上躺着,你在做什么啊?”

出生于年代久远的豪门世家,兄长们全部被严苛地教育着。身为晚辈中的幺女,又有个深信“男孩穷养,女孩富养”的父亲,女孩与普通的女孩子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还是受家族气氛影响变得行事果断,所以初次见面就决定把小猪崽带出来,没有犹豫。又在多次被绑架的经历中学会可以轻易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所以现在,谁都没有发现她的犹豫与不舍,她的难过。

所以黎风看着男子紧握了拳,疼得呼痛呻吟,轻轻颤抖。

女孩明白了,黑线了……

可是,为什么,走不开?

谢谢?小猪崽惊诧。是对他说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会有人对他道谢。小猪崽知道自己很自私……知道的……

他只知这是郎中诊病的动作,可他从未经历过,亦不清楚,是怎样的郎中,会为他诊病呢?出生便害死姐姐的污秽之人,哪怕是随意扔下几草药,也是嫌弃肮脏晦气,或许还要担心犯下神仙的忌讳的吧……

老板娘依旧怒气冲冲,少女却没有说下去的兴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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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干嘛啊!骗我跑过来,还说什么是来帮你买药?这明明就是……”娇小俊俏的少女气鼓鼓的,几次想要挣脱开中年女人的钳制,无奈力量悬殊,毫不管用。

“是什么?不就是花街吗?女人嘛!来喝喝花酒有什么不对的?”更重要的是你看多了真正的美男就该知道家里那个多难看了!本以为那男人难看归难看,至少还听话能干活会生孩子,没成想竟然还敢冷落妻主,怎么着也得撺掇着这丫头把他休了啊!

算盘打得是好的,可问题是……

“你干什么!”少女拽着宜春院门前的柱子,死活不往里进。被众人达成共识这肯定是个男扮女装被那个中年女人逼良为娼的小公子后,宋仁英面子上终于挂不住了,“我知道了……去一般的酒楼喝酒成了吧!”

所以,事情脱离她控制地由众美环绕发展成为两个女人相对无言喝闷酒,宋仁英也很无奈。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别看这丫头人小,酒量可不小啊!她自认酒量不错,却未曾想不过陪着她一人一杯喝下去,意识就渐渐地不清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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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刘墨卿又没有回家,刘嫣然心里其实是有些放松的。他讨厌那女人,在她身边他便心里难受,许是担心挨打?总之,总是急着想逃的。这般想着,他就忽然想起那少女温柔的笑颜,相公犯下那般大逆不道的罪名也不过用手掌打上几下,绝不舍得真正动。他又生出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让她娶了他的心思了,是刘墨卿怎样打都消不去的吧!

他是有妇之夫,不好去找她,可是他真的很想见她……

叹了气,他出去打算关上院门,却发现地上似是有一团黑影,离他家门说不上远,但天色已黑,看不真切,隐约像是一个人。刘嫣然定了定神,本想着当家的不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对,可是那么一个人躺在地上,不管就要躺上一夜……犹豫半晌,他还是至少那人有没有受什么伤。

……是他的幻觉吗?居然,居然是她?看着地上一身酒气的黎风,刘嫣然第一次如此感谢自己的选择,忙将少女拉了起来,担心她着凉,半靠在自己身上。心神忽然一荡,她的身体,好软,嗯,好暖……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叫个女人来把她送回家的,可是,他怎么都不想这样做。

咬咬唇,下定决心似的,他扶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气息,把她扶回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