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春风得意,说话肆无忌惮了许多,可把我气的歪歪的,“我说李楠师兄,你的智商就很高,脸色也白里透红,每天用大宝的吧!”

饥不择食到了如此狗急跳墙的地步,这就是工科生的悲哀。

我轻轻的咬住嘴唇,想了又想,“师兄,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永远拔不出去的刺,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可是现在就很好,我很快乐,看到他我就会心情很好。”

最后,我问,你累不累,它终于闭上眼睛,静静的依偎在玻璃上,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面对唐君然的时候,竟然可以直视他的眼睛,心不再乱如麻,脚步居然也可以如此的沉稳,宁静到旁若无人。

她在电话那头笑的欢畅,“止水,我终于不要考那个该死的英语了,我的老板我太爱他了,我要把他供奉起来,一天烧三炷香。”

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叠好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一件件的穿起来,目光随手指而动,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暗夜的禁忌。

他眨眨眼,手贴在青瓷碗上,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淡然的笑着说,“其实一碗馄饨定终身也不错,可是有谁用馄饨求婚的?但是如果是我,就指着馄饨汤里面一对小虾米发誓,一辈子都不离不弃,贫贱夫妻百事恩。”

刚准备按下挂断的按键,他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来,强势容不得我拒绝,“你坐在那里不要动,新百是吧,我一会就到,你别乱跑!”

我饶有兴致的望了她一眼,颇有深意,然后礼貌的笑笑,“好,慢走。”

其实初冬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是有桥,有水,还有树,远处的城墙屹立,却不见了清楚的轮廓,我指着远处告诉他,“玄武湖的城墙上都是斑驳的印记,夏天会有常青藤爬在上面,蜿蜒一片,那里的树都特别的,砍了之后的树桩就似大圆盘,走上去特别像是拍武侠片,还有奇形怪状的石头,木头房子。”

江风看不下去我的自我膨胀,冷冰冰的打断,“你还是把韩晨阳带去马台街好了。”

立刻抛给他一记媚眼,“找个人嫁了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一切是那么安静,连孩子们玩闹的声音都消失了,我才如梦初醒,声音却是不自然的沙哑,“韩晨阳,我要回去了。”

“而且,小师妹,你说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有多少个四年可以等下去。”

他笑眯眯的接过去,“刚才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求婚成功了,同喜!”

我“恩”了一声,攥住衣角,“我考虑很久了,不会改变了。”

他的笑容很柔和,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抽出那幅薰衣草田,扶了一下眼镜,诚恳的问,“这张画我很喜欢,能不能送给我?”

慌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怎么了,江止水,你别吓我,怎么了?”

无言以对,他那一刻的脆弱让我不忍继续伤害,“赵景铭,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对不起。”

屋外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可是教室里平添了许多人气,我没来由的一阵安心。

好容易一个上午熬过去,腰酸腿疼已经麻木,教官带队去吃饭,我远远看见一队男生站在食堂门口,董安妍小声嘀咕,“为什么我们班男生训练结束总是比我们女生早,他们教官也太好了吧!”

那边有服务员把简餐和色拉端上,他把色拉放在我的手边,嘱咐,“天天熬夜,多吃点水果,小丫头还没有男朋友吧,快点找个人照顾你。”

“东区门口,走到哪里是哪里,你来定——咦,止水,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有些意外,“圣保罗教堂,白下区那个,没有去过。难道你是基督教徒?”

我心,没有吃饭,也忘记了小美女的晚餐,可是现在已经是半夜。

沮丧的沿着街道走回去,十一月的南京已经有了初冬的气息,路边的法国梧桐纷纷下落,行人步履匆匆,只有我悠闲的踢着小石子。

我熬夜在实验室赶图稿,韩晨阳就备课、改试卷,一个人占一张桌子,左右两边,分庭抗礼,我做事毛手毛脚的,通常前一秒还拿在手里的直尺,下一秒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可是我明白,这个男人,对我一点感情全无。

我看了一下手表,“等一下,还有十五分钟下课,然后我去宿舍找你。”

我大笑,“你背景也不错,怎么没生的傲气十足的。”

于是,我们的交情就在一次次的争吵中升级,有一次我被他苛刻的要求搞火了,直接拨了电话去骂了一通,“你让我改,我告诉你,李楠,你那些构想在手绘中本无法实现,即使用AutocAd,Alias,也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来到学院会议室,院长、书记都在,韩晨阳也坐在一旁,旁边一叠项目认定书。

他的眼睛生得薄情,傲然贵气,一双削肩膀,唇角冰冷,坐在这家古意十足的店里,有种旧时遗少那种凛冽逼人的气质,分外的凄楚迷人。

看男人,人品最重要。

陆宣撇嘴,“你那个男朋友呢?”

江止水噗哧笑出来了,她心想,你这里要是卖的是真的施华洛世奇的,我的那些首饰差不多都是卡地亚、蒂凡尼的了,不过她倒也不说,笑嘻嘻的看着陆宣跟老板还价。

可是没有人答应,手机铃声越响越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药箱被我翻的乱七八糟,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手机铃声也戛然而止。

隐隐不安的在心底浮出,我找出创可贴和棉签,走进卧室的却发现江风一脸茫然的看着我,脚下是摔在地上的手机,他有些不知所措,抓抓脑袋,“小妹,对不起。”然后蹲下身想帮我捡起来,可是让我吃惊的是,他的手在地板上慌乱的索,而手机仅仅躺在他的左脚边。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仿佛也觉察到什么,抬起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妹,我的眼镜呢,摔到哪里去了,帮我拿过来好不?”

走到墙角捡起眼镜,然后轻轻的帮他戴上,我的手指尖触过他的脸颊,张口却发现无力,他眼角的边缘微微泛着紫红色,瞳孔看上去很小,我低声的问,“江风,到底怎么回事?”

他手里攥着手机,递给我,目光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先看看是谁的电话,然后再说。”

我接过来,望了一眼是董安妍的,想都没想就直接拨了回去,接通没到五秒钟,董安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似乎还有哭腔,“止水,你知不知道江风去哪了,我快疯掉了。”

“他”我刚开口,却被董安妍抢白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告诉你,江风都快瞎了,明明已经让他住院了准备手术了,可是今天中午护士怎么也找不到他,你说他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呢,他现在的矫正视力只有,如果他没了眼镜完全就是一个瞎子,我真的要崩溃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目瞪口呆,拿着手机的手慢慢的冷却,我只是看着江风,董安妍沙哑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他听的一清二楚,我看见他还是一脸的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距,忽然他开口,声音清晰,一字一顿的,“安妍,没事,我在这里,跟止水在一起。”

电话那边忽然变的连呼吸声都细微,不知道过了多久,“喀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耳边只有“嘟嘟”的忙音,然后,江风轻轻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小声的说,“角膜盲,止水,对不起,是我让董安妍瞒着你的,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缓缓地伸出因为过度的紧握而僵硬麻木的手指,静静的伸出,然后又颓然收回,我别过脸去,浑身都在颤抖,连牙关都在打颤,“江风,你不想我知道,那你是不是打算等你全瞎再也治不好的时候再告诉我?”

他没有回答,隐隐的我听到似乎有呜咽传来,那是一种压抑的,悲怆到灵魂里的哭泣,就好像失去了另一半生命的孤狼,哀伤的渗入骨髓,我只能茫然的看着他,无能为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站起来微微的笑,“走吧,小妹,请我吃院外的最后一顿饭,然后送我去医院,这些画稿,可不可以在我手术前找好,让我看最后一眼,也许有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看了。”

我呆坐在地上,他的话仿若一丝弦般的利锯,正不断的折磨我体内的每一条神经,我只是这样对他说,“江风,不会的,你会好的,现代医术那么发达,你没可能那么容易就失明的,我马上就去医院,对了,叔叔和婶婶呢,他们知不知道?”

他笑着摇摇头,“知道了又如何,还不如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