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胖,减什么肥呢!”阮静山也从窗口归了位,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宠溺地抱怨。冬天的夜晚来得太早,昏黄的夕阳已沉在天边,金红色的光线懒懒散散,投射到全透明的餐厅里面。

大个儿放下电话,对着靠在后排叼着烟卷的倪红莲说到:“大早晨的,别抽了!等人下来了,下车迎迎人家。”

一缕思念,一缕埋怨,大片的空白将内心填满。旧情已逝,遍体鳞伤的青春一去不复返,干痛的喉咙中卡着浓重的郁闷,却没有勇气大声地撕喊。两枚灵魂宛如异度空间中的平行线,永远不会再有交点,无望,无缘!

大个儿呵呵一笑,扫了眼后视镜里的美女说到:“我朋友在d城待不了几天,一定把人给咱们照顾好。主要是我这哥哥毛病多,不找小姐,物色一个象你这么漂亮的良家妇女也挺不容易的!”

“呵呵,我们不是他,怎么知道他说那些话时的想法?还是不要因为一句话就给人定性吧?我那结拜的大哥也是‘煤老板’中的一个,可我从没见过他炫耀什么。子女都送出了国外,自己还不是蹲在矿上当泥腿子吗?”金胜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浏览着股市信息。

她砰地打出一张牌,冷冷地瞄了对方一眼,轻蔑一笑,懒得多说话。这样的男人见多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穿得人五人六,不就有两个糟钱吗?

“你不赌能死啊!不想过了?离吧!”她横眉怒目,将手上的小包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飞快地冲向房门,心里默数到十,猛一开门,承受着漂亮男子让人窒息的拥吻,“浩……我以为……你不来了……”

他把老婆孩子弄丢了,老天爷厚待他,给了他个安慰奖。因为救了矿主,对方感激不尽与他八拜结交。无论他想做什么,他那位哥哥都会玩了命地砸钱扶植,他的成功来得太轻易了。八年来,他一直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逐步建立了自己的实体,一个跨行业经营的集团公司。他最初是以餐饮娱乐起步,随后是一间钢材市场,最后跨入了建筑地产业。他成功了,守着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钞票,而被他辜负的女人再也找不到了。

她果断地作出了决定。如果他能包容她犯下的错,她会一辈子不离不弃。如果他因此而嫌弃她,她绝不准对方碰她。而坦白的结果是残忍的,他狠狠地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的电视上就没有!”

她尖锐的叫声在简陋的小房里回荡,破旧的房屋里依旧亮着灯光,金胜被眼前毫无防备的血迹惊呆了!她是个小姑娘?妈的!他,他也太不是人了!他不是不想要她,她太小了,他连自己都负担不起,他要不起她!

二人前后相跟,沿着马路一直向南走,远远望见沉沉夜色下破旧的鼓楼。七拐八拐地钻进崎岖的小巷,眼前的道路越走越窄,就象金胜眼下的处境一样。

大个儿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沉思:“胜子,一楼都是小B崽子,咱们上楼坐坐。”

娶她?

仿佛是不可能的!她跟了别人,而且看她目前的样子,还说不定跟过多少人呢。他实在接受不了,可能是他太传统,做他金胜的妻子必须从一而终。无奈跳过眼下的敏感话题,望着她红肿的眼睛说到:“明天你找人把车开回去,短多少钱让大个儿找我。”他只能用钱来补偿她,顺便慰藉一下自己的良心。

“完了呢?”她有些担心,甚至有些恐惧,生怕今后他又会杳无音信。

“我过了周末就走,你把我电话记着,有事联系我。”他看了眼放在床头的电话,想要放她出怀,居然有些舍不得。一旦放开,他再也没有抱着她的理由了,她倪红莲只能是他的妹妹。这段缘分就让她当初的一个“哥”字叫坏了!她当初要是叫他“老公”,俩人可能过得好好的。头疼!先抱着吧,至于电话,完了再说。

还有三天他就要走了吗?即使有他的电话,她怎么好意思天天打给他?缘分尽了,他终究不属于她。他能答应管她的事,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倪红莲,你太贪心了,眼前的男人今非昔比,两人的差距太大。爱他,你配吗?你在他心里已经一文不值了……

事以至此,她不介意他把自己看得再贱一点,她只想留住这仅剩的三天情缘。忽然抬起枕在他胸口上的脸,望着他同样红肿的双眼说到:“哥,这三天……你还要我吗?”

金胜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望着她,眼中充满疑惑。她要他怎么回答?她是希望他要,还是希望他拒绝啊?她有老公,她跟他的关系跟妓女和嫖客差不多,她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我舍不得你。”她柔软的双臂攀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圈在怀里。

他确定自己还要她吗?这身子被多少男人碰过?可他居然很想答应她,他比她更加舍不得:“红莲……只三天……我不负责!”他怕她赖上他,也知道此时说这样的话太残忍了。

“我说的就是这三天,你聋了?”她有些埋怨他说出那样的话,仿佛生怕她会缠着他似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斤两。风水轮流转,今日的金胜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刚出狱的无业游民了。

“生气了?”他微微一笑,心里明镜似的。换他他也生气,他刚刚说得根本就不是人话。可他没办法,八年的变化太大,他不清楚她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会不会害他。无奈地生出些感叹,人情越来越淡薄了……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轻轻推离他的怀抱:“有烟吗?”

“桌上,自己拿!”思量片刻,还是忍不住骂她,“不抽能死啊!”她就不能别把自己弄得那么风尘吗?干嘛非把“放荡”两个字贴在脸上!见鬼,他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到床底下!

“你不骂我能死啊!这些年没这些烟陪着我,我早就gAmeover了。烟瘾大,戒不了了!”她拔了根烟戳在嘴上,看都懒得看他。他这些年扶摇直上,她却在贫困线上挣扎,处境不同,他能理解她吗?

“我刚刚真不该拉着你,你跳下去摔死算了!”他愤愤地坐在床边,压低声音说着气话。什么个性,连好赖话都分不清,他是为她好,她反倒不领情!

倪红莲啪的一声扔下手中的烟盒,踩着大床直奔窗台。他后悔拉住她,她就再跳一次好了。死有啥可怕,死了就解脱了……

“你干嘛?”他猛一回身拉住她,死死将她按在床上,她性格中的固执与激烈让他毫无办法。性格决定命运,她的悲剧就缘自这该死的性格!这么多年了,她还没看透吗?

“放开!你放开……”她用力在他身下撕打。他不是后悔拉住她吗?现在又来管她!

“悄悄的,半夜三更看把狼招来!”他忽然变得嬉皮笑脸,认命地哄顺她。见鬼的女人,头疼死了!

“你不就是狼吗?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她咬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咒骂。

“给你猜个谜语吧?”他绞尽脑汁转移话题,耐心地逗她。也就是这丫头,换了别人,他哪有这耐性啊?他欠她的,由着她胡闹吧。

“不猜!”

“必须猜,必须的!”他忽然整出一口范伟型的东北话。

“就不猜!”她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半,差一点就笑出来。

“我这辈子就指这笑话活着了,你想憋死我啊!”他半真半假地埋怨。

她嘟起小嘴不再挣扎,乖乖地躺在他身下,如果时间就这样停止了,该有多好啊!“说吧,憋死你我的罪过大了!”

“听着,‘强奸处女的四个步骤’打四个地名?”他一脸坏笑,邪气地挑起一条眉毛。

“您儿老人家说来也算是个成功人士,脑袋里就装这些乱七八糟的啊?什么狗屁谜语,损不损啊!”她在他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轻轻给了一巴掌。他是她中意的类型,只可惜不再属于她。

“猜不出来就让我干一下,哪儿那么多废话!”他一向这么直接,抱着她,想要了。三天,放纵吧……

“你就不能有点情调吗?这么多年了,女人见了不少吧?这么直接,人家都受得了你吗?”她有些心酸,他在外面一定有过很多女人,八年,他怎么可能自己待着啊。说来他们一样放纵,可他居然嫌弃她,就因为她是女人吗?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女人就该死守活守,男人想干嘛就干嘛,社会道德根本就没有逻辑嘛!

“受不了就出去,请吧!”他随随便便的一句玩笑,让她心里七上八下。这家伙的确变了不少,可能是地位提高了,讲话好张狂啊。她隐约感觉到,他对她总有一份淡淡地轻蔑,八年前的那份亲近再也找不到了。

“走呀!”她佯装要起床的样子,被他用力地按下,“继续猜谜语,想出答案了吗?”他是故意轻蔑她,他觉自己面对她时居然有些憎恨,他说不清自己那种心痛的感觉缘自哪儿。

“没那好脑子,猜不出来。”她环抱着他的脖子,有些无奈。

“呵呵,”他轻笑一声,凑进她耳边,顿挫且字字清晰地呢喃到:“‘葫芦岛’,‘巴尔干’,‘济南’,‘开封’。”

倪红莲沉思片刻,狠狠在他肩膀上捣了一拳,房间里随即浮起两人默契而放浪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