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云裳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乐了,当下淡淡的道:“你若还有差耻心的话,往后的路上就给我擦亮了眼睛,再出事你们就自己将自己的脸皮割下来用盐腌了。”

另一人道:“陈老四你总是担心太多,这么多年来少主哪次出马不是大获全胜,朝庭的银子不劫白不劫!只是没有想到,这些点子还真是硬,伤了我们不少兄弟。”

容景遇没料到她如此狠,而她的动作明显比以前要快了不少,当下避亲不及,后背已被划了一道口子,好在冬日的衣裳厚,却也没有关伤到他,只露出了雪白的棉花。

“我哪里敢责罚你!”明云裳冷着声道:“你自己去皇上面前请辞吧!”

郁离笑了笑道:“其实也不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份,缘份到了自会相见,缘份不到免强相见还易成怨家。”

新科的榜眼看着谨夜风道:“谨风兄的才情让某佩服,更难得是有那分忧国忧民之心,日后还望多加照拂!”

她原本觉得这事没有太多胜算,有了这些牛便是为成功再添了一些筹码,她极快的抱了一大捆稻草奔了过去,借着幽幽的月光看到里面果然养了一大群的牛,而且全是长了角的大水牛,她的眼睛骨碌碌一转,然后极快的将牛栏的栅栏打开,揭开风灯的罩子,将手中的稻草点燃,然后极不客气的往牛栏里扔去。

依着惯例,他是要将明云端抱上花轿的,明府和王府又只是一墙之隔,若是身体健康之人完全可以将明云裳抱进王府。明云裳是知道他身体的状态,他抱她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盼着他今日不要晕倒在众人面前便好。

郁离背过身去,走到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然后缓缓的道:“你担心的是有些道理,只怕这世上能利用到她的人也没有几个。”

她原本还在打算要如何来圆谎,他们不提她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心里也升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他们为何要帮她?她也不觉得她编的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能骗得过仲秋。

娇杏的面色白,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看起来浑身是伤可怜兮兮的明云裳一眼,她跟在明云裳身边的这段日子以来,是真真切切的知道明云裳的厉害,这段日子被整的筋疲力尽,这一次的事情更是在难以言喻心中的惊惧。而这几次夫人和明云裳交手,每次都是夫人落了下风。这一次她又亲眼见到明云裳威,那手段那本事要杀她几次都够了,她又想起明云裳方才离开主屋摸她的那一下,至今后背一片冰凉。

明云裳回到她的小屋时,却不见了碧瑶,她不由得一惊主屋那边隐隐听到惨叫声,她大致明白生了什么事情,眸子里溢出了寒茫,当下极快的奔了过去。

谨夜风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将手抽了回来,狠狠的咬了咬牙,一把拉起明云裳的手道:“跟我走!”说罢,他竟是不给明云裳一点拒绝的时间,拉起她便跳上了停在一旁的马车,他却坐在车前,一挥马鞭,马车便飞快的朝前奔去。

明云裳的嘴角一勾,便一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她一进去便放声大哭,那哭声之惨烈实在是让人动情,屋子里的人倒有多数是不认识她的,见她这样哭着进来,一时间众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大志看到她的样子也愣了一下,然后大声道:“见过左相!”说罢,他又行了一个大礼。

其它的人一听到他的话齐刷刷的全拜了下去,明云裳却只顾着哭,一直不说话,然后一屁股坐上了主座之上,她坐定之后,哭声也更响了。

众人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虽然大家没有将她将放在眼里,但是她的官位放在那里,倒也没有人敢起身。

众人原本以为她只是哭哭就算了,没料到她这一哭就像是梅雨时节的雨,一时半会竟是停不下来,在那里一哭便是大半个时辰,这里虽然比不得昨日的公堂寒冷,但是却也不暖和。其它的人尚且受不了,王大志昨日里跪了那么长的时间,今日又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跪,他数次忍不住出声叫明云裳,都被秦解语给瞪了回去,而明云裳则直接装聋,当做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话。

哭这件事情对一般的人而言是极累的活,可是对明云裳而言却是小菜一碟,她掌握了一系列的法子可以将哭的功耗降到最低,她若是想哭,就是哭上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

王大志见唤她没有反应,这样再跪下去也不是个事,忙对戴着斗蓬的郁离道:“世子,你劝劝谨相,莫哭坏了身子。再说了,我们也想知道是何事让谨相如此伤心。”

郁离轻叹道:“王大人有所不知……”他说一句话喘三喘,然后一句话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咳嗽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却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仲秋在他的身后轻轻替他揉着背。

王大志暗骂倒霉,今日里都摊上了些什么人,竟都是这样的货色,他忍不住又道:“世子可否容下官先起来,下官的身子也不太好。”

郁离只咳嗽不理他,仲秋在他的身后道:“王大人的身子不好能不好过世子,世子病的那么厉害尚挂念那些贫苦百姓不远千里前来赈灾,这一路受的苦不比王大人多?让王大人跪一会王大人就觉得累了不成?还是没将世子和谨相放在眼里?”

王大志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明云裳他是没放在眼里的,可是郁离终是兰陵王府的世子,兰陵王府之势,他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郁离算了算看众人也跪了约一个时辰了,这才手微微抬了抬道:“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松了一大口气,今日里两人一个痛哭不停一个咳不停,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来赈灾的人,众人的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何进平日里脾气最是暴躁,看到明云裳一个大老爷们偏偏像一个娘们一样的模样,心里倒对她更加看不起些,当下怒道:“不知谨相有何伤心事,竟一直在此痛哭?”

明云裳只是抹泪并不理他,却扭头问王大志:“哪里来的狗叫?”

王大志昨日里听她说他的姨太是狗,已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何进也不是他能得罪的,当下只是低头不语。

那边郁离终是不咳了,轻声道:“左相莫不是太过思念你养的那条金毛狗,所以听岔了,这是人在说话。”说罢,他又咳了起来。

明云裳轻声道:“我说了,怎么那么像狗叫。”

何进何曾被人如此奚落,早已气的满脸通红。

明云裳看了一眼坐在四周的商贾,这才似回过神来道:“抱歉啊各位,本相养了多年的金毛狗今日一早死了,我伤心过度,唉,它一顿要吃四根肉骨头,赈灾的银子也丢了,我实在是养不起了!今日一早将它宰了给各位做一顿全狗宴,只是他死的惨状,我又实在是不忍心吃了他,只得让人拉下去埋了。在众位面前失态了,还请各位见谅。”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一头黑线,这是什么跟什么?

说罢,她施了一个礼,其它的人只得还礼,只是她的官位太高,她行的常礼,众人得用跪礼来回,她见众人跪下又后道:“众位大人不必多礼。”说罢又是一礼,那些人有一半站起来了,看到这种情况只得又跪了上去。

明云裳笑道:“免礼,免礼!今日里我请王大人将众位请过来吃宴席的主要原因是昨日王大人对我说,如今清源县里大家都很难,各位乡绅们急国之所急,早已为国尽了许多的力,还有不少乡绅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捐了出来,如今只能和城里的百姓一般在大街上排队喝稀粥,本相替清源县的百姓谢过众位!”

说罢,她又是一礼,众人只得又跪下去还礼。

王大志心里却在想,我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这些话呢?

明云裳让众人起来后道:“本相这一次是奉诣赈灾,原本带了些银子过来,不料却在这里遇到山匪,然后将银子全部都抢走了,狗宴又有些于心不忍,本没有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了,好在随从们都京城里带了一些食物过来,要不然今日里都没有办法请各位吃席了。”

她说罢,轻拍了一下巴掌,莫扬便捧了一大推又冷又硬的饼子过来,走到坐前一人分一个。

众乡绅听到她这一席话,心里倒有许多猜测,他们本是王大志找来的,此时明云裳这么一说便变成了明云裳把这些人叫来的一样,请他们吃席竟然是请他们吃饼,看来她也真是没银子了,竟是连这么寒酸的事情也做的出来了。而她方才哭狗的事情,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当他们看到那些饼子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有些白了,如果是正常的大饼的话,他们也许会因为明云裳的面子而将那饼子吃了,可是那饼子一个个又冷又硬,看起来简直就不能吃,最重要的是,若是细细一看,有的上面似乎还有些长霉,如今这天寒地冻的,饼子要长霉那得捂多长的时间?有的还沾满了灰尘,看起来惨不忍睹,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能吃吗?顿时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一个人动手。

明云裳看到众人的表情,心里冷笑,他们此时一吃,一会准让他们后悔的想哭。

明云裳微笑道:“这些饼干都是我这个侍卫珍藏的,原本是要请这里的百姓吃的,可是看到众位如此面黄肌瘦,如此为国担忧,我才改变了主意,各位请,不必客气。”

她笑的很温和,郁离的眸光也很淡定,秦解语的眼里却满是怒火,这饼子全是他的,他早前听说这么饥荒,出门的时候买了一马车的饼子命人带着,被安静波打劫的时候饼子被土匪弄洒在地上,他将饼子全部捡了起来后装好。所以如今那些饼子倒有一半沾满了泥污,只是这些饼子都是他的最爱,今日一早被明云裳抢走,心里尤不开心。

那些人看着那些饼,又哪里能吃的下去,何进看也不看将饼子扔到一边后冷冷的道:“谨相爱国爱民,草民甚是佩服,只是这饼子还是留给城里的灾民吃,我们比起他们还是要好一点,虽然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但是我娘一直告戒我,别人的东西不能吃。”

他这一扔扔的重了点,将饼子掉在了地上,顿时如石头砸了下来,那些商贾们轻轻摇头,秦解语的脸色却变的有些难看了。

明云掌感叹道:“何掌柜是乡里出了名的大孝子,成年之后就将父线积攒下来的祖业全部继承了过来,平日里用心打点,当真是极为难得。只是我看何掌柜看起来也瘦弱的很,又哪里经得起三日的饥饿,不如先将这饼子吃了,若是饿坏了,怕是你娘亲也得担心,还得说我没有照顾好你,回到京城之后,我也不好向何妃娘娘交待。”

何进看了明云掌一眼,从她简短的几句话里,他已经知道明云裳知道他是谁了,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得意,看着她有些谦卑的眼神,他更加没将她放在眼里,当下头一扬,眼里满是不屑的道:“我说了不用就不用了,我现在肚子不饿,不信你可剖开来看看……”

他原本还有几句话要说的,只是还没有说完,只见眼前些一阵寒茫闪过,紧接着腹部一阵剧痛,他一低头,便看到他的腹部被人剖开,肠子流了一地,鲜血四处溢开,顿时眼睛里满是惊恐,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完,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秦解语的剑在他的胃部一挑,然后便将他的胃给挑了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再一剑把胃给剖开,便见到里面满是粘粘的东西,里面赫然全部都是未消化的肉。

明云裳的心理素质本来算是极好的,此时看到秦解语的举动,再看到那满地的鲜血和流了一地的肠子,也不禁觉得恶心的要命,差点没吐出来。

秦解语却是连眼珠子都不眨一下,只淡淡的道:“相爷,他撒谎,他的胃里全是肉,这几日一直大吃大喝,喝的可不是什么沮粥。”他说罢,将何进扔在地上的饼子给捡了起来,轻轻拍了拍,然后咬了一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一番变故让满屋子的人都吓的不轻,若是小事这些人尚能出言指责,可是遇到这样动手就杀人的事情,一个个全成脓包了,大气也没有人敢出一口。再看到秦解语的模样,他们只觉得他就是地狱里勾魂的恶鬼。

明云裳问道:“你有求证的精神实在是值得嘉奖,但是这一次也不太过了些。”说罢,她又扭过头看着对其它的人道:“我这个家仆素来是极为较真,他只要听到他不相信的话都会求证一番,让各位受惊了,来人啦,还不快将尸体抬下去!”

她的话一才落,早有人将尸体给抬下去,连秦解语挑出的胃也一并收拾干净了,众人看到这副架式,胆小一点的已吓的尿了裤子,胆大一点的也已经吓的腿抖了。

明云裳看了众人一眼后长叹道:“这只红毛大狗也死了,大家要不要改吃全狗宴?”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这些人精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方才说杀了金毛大狗,莫不是杀了路老?而何进今日穿的是一件暗红的袄子,就被她说成是红毛大狗……

一念及此,倒有多数人吓的腿抖的更厉害了,谁敢吃人肉?

朱老爷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当下便道:“相爷的美意草民我心领了,狗宴就不吃了,我家里还有一些事情,我就先行回去了。”

他的话一说完,倒有半数起身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