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想,若是坚持一辈子,能换得她倾心一刻,便也值了。

她冲他一笑,“沈大人虽在边路,可朝廷邸报只怕是一张都没漏看,更何况还有与皇上密奏直达之权,我有没有恙,还不清楚”

古钦本心并无错,可错就错在过于坦荡,坦荡得以为没人会拿沈知礼来做文章。

前面的臣工们该上殿的都已走得差不多了,他二人眼下正站在丹陛下的一角,一时倒也没人注意得到。

沈知礼神色犹惊,看着那小黄门返身往皇上那边走去,口中连道“这奴才胆子也忒大了,竟不知这宫中规矩不成等着挨罚罢”

徐亭被罢相一事虽未令朝中大起震荡,然而人心浮动之向却是不可避免地有了倾斜。内廷传旨虽未对孟廷辉有所擢贬,可皇上特允孟廷辉一日休朝不觐的殊宠却让当廷的所有朝臣们刹然明白过来,今后徐亭是再无起势的可能了,而孟廷辉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愈发令人不可意犯了。

她倒是不顾礼数,眼不眨地盯着人家瞧,良久才笑嘻嘻地收回目光,反而将他的手在他的锦袍阔袖下勾得更紧了。

夏末秋初时分,天气愈发热得让人心燥。

孟廷辉轻轻一颔首,转身离去。

他本欲点头,可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叫住她道“之前你欲迁调潮安北路帅司属吏一事,仍旧未决”

夜色如沉墨暖流,湮灭一室光影,只留二人浓情浅涌,漫案遍地,倘佯不止。

火烈阳光似是凝冷,轻风亦似凛然割骨,身下黑骏颠簸起伏之间皆是雄壮之力,掌间弓渊在颤,她心亦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蛮力他的气势,这坐骑飞驰间弓震箭出之力是如此强烈,真实而又震撼,远远超出她的想像。

她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与这些老臣们周旋,更相信将来总有一日,她必能令这些都堂重臣再也无法小觑她,而她也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站在离他最近的身侧。

正午。春阳刺眼万分。

ot今岁初始,正在上皇大禅之后。朕窃惟上皇、平王授位,昼夜躬蹈国政,恐负其命。王者父天母地,朕今郊见天地,伏祈天鉴。愿大平江山永固无催,愿天下百姓居养无忧,愿上皇、平王安康无虞ot

这一场欢爱是如此销魂噬骨,令她心头饱涨、身子赝足,整个人好似沐浴在春日暖阳中,连口中呼出的气都带了浓浓的情香。

我若动情,天地可鉴,江山天下是为证。

观阙两边,立有红纱贴金烛笼二百对,放眼望去华美得令人心惊。

他的声音不大,可却足以使在场所有人听清。

沈知书只觉自己愈发想不明白这个女人。

孟廷辉看了看四周些许仍未卸甲的士兵们,转头对霍德威道“既已入夜,为防生变,不如关了内城之门,让营兵们与亲军将士到瓮城之外继续收械登簿之事。”

霍德威脸色黑一阵白一阵,只盯着她,不开口。

这些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她这淡然语气弄得一怔。一众甲胄齐整之人,探向她的目光皆是古怪,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数遍,脸上表情都像是没见过女人似的。许久才有一个略像头目的人出来,道“你当真是朝廷派来的招抚使”

在京时,卫尉寺卿田符明明是说,沈知书乃是受潮安北路安抚使董义成之令而携粮银前去招抚柳旗大营哗变禁军的,却哪知他走前其实根本不知柳旗禁军作乱之事

终是发觉了她的异样动作不由一停,暖热的掌心压在她的腰际声唤她道“孟廷辉。”

她知他一向不善多言,可他越是不言,她心中便越是替他难受。她宁可他能够像她一样无所顾忌地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那又怎么可能。他是这天下最不该有所顾忌之人,可他却又是这天下顾忌最多之人。

章六十五急变中

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更是另一时代的开始。

章六十二登基中

她脸上似是着了火头紧得难耐。他此时的目光愈发放肆无羁,没了之前的蛮狠亦没了方才的缠情,剩的只是淋漓尽致。她甚至不需他触抚已被他这目光撩得胸蕊颤立。

浑身皮肤都被逼出了汗,腰后浅浅痉挛,心火窜至四肢百骸,烧干了她骨头里的水,又一路燃至身下,烫意惊心。

他不接她的奏章,只道“我赐你的,你安敢不受”

自五月以来,京中流言飞窜,大街小巷无不在谈孟廷辉被擢为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一事。其谀上之名、苛狠之风一时遍传京城,又以其入仕不到二年便一路官至正四品而令人瞠目咋舌。

她淡望着他,不答却问“有何秘事能值得我把你的罪抹了的”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是多么的简单,却又是多么的有力。

她转眸盯住他,弯唇道“想必这两日朝中不止此变,黄侍卫不如痛痛快快地一次全告诉我。”

更何况,伤她之人罪不可恕。

离殿门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震鞭之声,一人一马逆着宫灯之光,倏然而至。

孟廷辉脸色登时就黑了,“我和曹大人还未来得及详议此事,你安敢自作主张”

厅中觥筹交错笑谈不休,只有外面候着的几个廖府下人看见她们出去,却也没有劝留,都知她二人算不得贵勋显要之辈,因而待孟廷辉辞谢过后,便让人去叫沈府等在外面的小厮将车驾过来。

她转身,轻声又道“殿下之意如何”

几人听见这声音皆是惊了一下,其中一人飞速回头,待看见门口之人,登时慌得连手中的笔都握不牢了。

方怀在里面案前坐着,她走进去,将书匣搁在一旁,轻声道“方大人。”见他抬头招手,她才微笑着走了过去。

她犹然跪着,一动不动,额首伏地,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沈知书只是笑,看着她转身前行,口中亦是轻声道“严大小姐说的话,沈某可听不懂。”

正月十五夜里,城内放灯亮如白昼,举众欢颜,笑语声沸,而知州衙门的后院花厅里更是宾客满座,灯烛明熠,觥筹交错间谈声不断。

他看向她的目光如苍鹰瞰兔,寒戾不已,“北境诸州县与北戬互通市易,此事乃皇上钦定;沈知书出知青州,整肃北境沿线营砦之军防戍务,此事更是皇上亲允的;至于潮安安抚使司吏治不效一事,又与开边有何关系你口口声声为国计为民生,道不可轻易兴兵事、不可为图开边而进犯北戬我倒要问问你,朝中何时说过要兴兵事”

之前那些女官们不是道,他狄念深受皇上宠爱,又是太子心腹近臣,更是与已殁武国公颇有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