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衙兵出手伤人,是你授意与否”

那小贩眼尖,直喊她过去“这位小娘子,咱这沙糖可是独家秘签制的,快让你家相公给你买点儿尝尝”

可却没想过,她这第一个家,会是他赐的。

她半撑起身子,“殿下,臣有一请。”

她喉间火辣辣的疼,惊地想叫,可却被人捂住嘴出不了声,只觉背后重重一痛,天旋地转间整个人便被压到了硬梆梆的石地上。

外面夜雾正浓,遮蔽了天上稀星地上繁树,将她的心浸得潮润湿重,万般深情,点点生寒。

入夜后酒宴正酣,沈知礼一手拽着细褶宽摆襦裙,一手持了酒注子,一路越过数条长案过来找她,见她便笑“孟大人”

她抬头,嘴角扬着,眼底笑浓,看向盯着她的众人,轻声道“下官孟廷辉,今日头一回来内都堂祗候,诸位相爷若有何事,只管吩咐下官便好。”

曹京还未开口,孟廷辉的声音便自后面传来,轻轻软软的。

外面有宫灯亮影拥簇而来,明晃晃的光线透过帘缝刺进来,陡然撕破了这一厢昏暧。

可他却没法再详究。

沈知书走到一旁,撩袍座下,又冲她道“严大小姐请坐。”

那男人听了顿时喜形于色,招呼了身旁几个人,转身便欲出门。

她一直躬着腰,此时听见他发话,才摸索着坐了下来,轻声又问“殿下找臣何事”

她便慢慢地挪过去,撩开他身旁长幔,走了出去,“殿下自有雄心壮志,臣自是不敢多言。”

外面有随驾来北苑骑射的黄衣舍人,此时见了二人忙上前来迎,道“殿下。”恭身让开,又道“可是前面骑射大典已毕”

一时间举众沸腾,高呼喝彩之声比比皆是,响震云天,经久不休。

孟廷辉淡笑,脑中浮过那一日沈知书一脸无赖的样子,口中应道“正如传闻中的一样俊。”

这是在隐隐讽刺他之前用在她身上的手段,亦是在试探他造就她这等佞幸之名是何意图。

于是她便停住,转回身去看他。

孟廷辉低眉,“沈大人不图太子妃之位”

他又想起殿试之日她在大殿之上探向他的目光。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手足无措至极。

淡淡地描了桃花,却未松笔,转而顿腕,笔锋落向宣纸一角的空白处,数字迅成

那名女子在门口静静地坐了半晌,忽然偏过头来朝这边望了望。

英寡抬手,用力按上那纸,沉眉不语。

春日迟迟,可一过正午,阳光便从空中如岩浆似的泼下来,浇在这群穿了厚重官服的男人们的身上,任是再心静如水的人也受不了这种炙烤。

此处寂寥,可心底却安然。

至今犹在耳侧。

三是,女皇陛下的独生子,大平王朝万民瞩目的皇太子殿下将要册立正妃了。

古钦抬头,扔了手中的书卷,望向她,面孔微板,“我怎么没病”

沈知礼合上门,蹙眉道“相爷心中究竟是在盘算些什么,不如同乐焉说说。”

他亦皱眉,语气带了责难之意“又来胡闹。”

她长睫忽落,“相爷不说个明白,乐焉今日就不走了。”

古钦看她一副倔强的模样,不由起身,欲道重责之言将她喝退,可却终是斥不出口,定定地立了许久,才锁眉低声道“你在政事上若能有你爹半分才敏识事之度,也不会来问我这话”

章五十六潮涌中

沈知礼闻言竟是凉凉一笑,道“相爷对太子明明就是一番忠胆,却为何在旁人口中成了个结党庇羽的刚愎之人乐焉确是天生愚笨,敢请相爷赐教一番。”

古钦冷面不语,屈腿而坐,久而又望了她一眼,皱眉低叹“你还是娃娃心性。”

她仍是站着,不肯挪退一分。

他便掩了书卷,问她“你可曾听说过先朝大历十二年时皇上与平王各为大婚之事”

沈知礼抬头,不解他怎会突然说起此事,只下意识道“幼时自是听家父家母提起过,读家父着玩的那本野史时也看到过。”

当年的平王还不是平王,而当年的皇上也非现如今的皇上。

平王彼时犹是那个名震天下的东喜帝,横枪立马撼动五国铁壁,一腔柔胆只付皇上一人,却在大历十二年遣使求尚皇上宗室之女为后,而他古钦便是当年平王遣去的那个国使;其后未及半年,皇上亦于国中行大婚之典,纳时翰林医官、殿中监宁墨为皇夫。

她虽未亲身历见彼时盛典,却也能想见当年二帝先后大婚必是轰动天下的一件大事。

古钦将她犹疑之色尽收眼底,又道“你可知,当年的皇上与平王虽是同年大婚,可平王是亲诏遣使求尚皇上宗室之女,而皇上却是被朝中众臣相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你可知,当年衔领群臣拜表上折紧逼皇上体国大婚的人中,正有被朝中上下称为先朝贤相的廖文忠公廖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