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所有猪仔们齐声用妻子的语言唱起一首歌。哥好艮长,我们很少听到他们用女性语言磺这么长时间的话。

但是,我并不十分相信这种结论,我认识的坡奇尼奥们都相当聪明,有头脑,学习能力很强。他们的学习速度惊人。他们从我不经意间透露的情况中学到了许多有关人类的知识。而我多年来致力于研究他们的社会,所了解的情况却远不及他们对于人类社会的了解。如果这些仅仅是他们的弱势群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们的标准,有资格朝见他们的“妻子”们和“父亲”们。

房间里温暖明亮,阳光灿烂,剌得才从阴暗的岩石通道爬上来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还没等他的眼睛适应屋里的光线,简已经说了起来:“我在终端上给你传了份惊喜。”他耳朵里的植入式电脑传出她的低语。

——皮波工作笔记4141948,死后发表于卢西塔尼亚分裂派刊物《哲学之根》,2010—33—4—1090

大家十分关心卢西塔尼亚殖民地人民的精神状态。通过安赛波向他们发送了许多娱乐程序。这些东西十分昂贵,但现在已经顾不上了,重要的是转移殖民地人民的注意力,使他们不致过分受到这次暴力谋杀的影响。

听见响声后,曼达楚阿钻出木屋,用雄性语言对鲁特吆喝了几声,又用葡萄牙语道:“prabaixo,bicho!”附近的猪仔们对他的葡萄牙语大为赞赏,纷纷用力,两腿互搓起来,咝咝作晌。喝彩声中,曼达楚阿兴奋地向空中一慢崩。

还有,如果这一群体真的是地位低下的弱势群体,像“人类”这样的被公认为头脑出众的猪仔,怎么会被扔进这一伙里?我相信,我们长期以来大错特错了。这不是一群地位低下的单身汉.而是一群地位很高的年轻人,其中有些大有可能在部落中出人头地。

你还跟我说你替我难过,因为你耍去参加审议表决,而我只能留在家里撰写通过安赛波发送出去的官样文章。你可真是满嘴喷——那个,排泄物!如果你回来时我已经睡着了,叫醒我,给我一个吻,好吗?这是我今天挣来的。

——欧安达致米罗的个人备忘录,根据议会的命令从卢西塔尼亚文件集中没收,在以背叛和渎职罪名起诉卢西塔尼亚外星人类学家的审判中作为呈堂证物。

卢西塔尼亚没有建筑公司。一对新人成家时,他们的朋友和家人会一起动手,为他们建一幢住宅。从希贝拉一家的宅子上就能看出这一家子的历史。最前面的老房是用塑料板在混凝土地基卜建的,随着家庭人口增加,房子也不断添加,紧挨着从前的房子,最后在山坡前形成一长排一层高的房子,总共五套,各不相同。最新的房子是全砖房,墙壁砌得笔直,屋顶覆着瓦。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美学方面的追求。这家人的建筑全是自己用得着的,别的一概没有。

不是因为贫穷。安德知道,在这样一个经济控制得很好的殖民地并没有穷困现象。没有装饰,没有个性特征,只说明这家人对自己房子的轻视。在安德看来,这表示他们对自己也很轻视。回家之后奥尔拉多和科尤托一点也没有放松的迹象。毫无大多数人回家后的松弛感。要说有什么变化,那便是他们戒心更重,不再嬉笑。这座房子好像附着某种微妙的重力,他们越靠近.步履就越沉重。

奥尔拉多和科尤拉直接进了屋,安德等在门口,等着主人招呼他进去。奥尔拉多半开着门,但走进走出,一句话都不和他说。安德望见科尤拉坐在前屋一张床上,倚着身后光秃秃的墙壁。屋里的四壁没挂一点装饰品,一片惨白。科尤拉的脸也和这些墙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眼睛虽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德,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迹象,可以说明她知道这里还有他这么了一个人,至于作出一点请他进屋的表示,自然更没有了。

这幢房子里弥漫着某种瘟疫。安德揣度从前的娜温妮阿,看她的性格中有哪些自己看漏了地点,让她甘于住在这样的地方。难道二十二年前皮波的死掏空了娜温妮阿的心,让她的心灵空虚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妈妈在家吗?”安德问道。

科尤拉什么都没说。

“噢,”他说,“请原谅,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哩,原来你是一尊雕像。”

从她脸上看不出一点听见了他活的表情。开个玩笑让她别这么忧郁的努力遂告失败。

传来一阵噼哩叭啦的鞋底拍打水泥地面的声音。一个小男孩跑进屋子,到了屋中间突然止步,脸朝门口的安德猛地一转。他比科尤拉小不了多少,最多小一岁,六七岁的样子。和科尤拉不同,他脸卜的表情很灵活,带着一股子野蛮的饥渴神色。

“你妈妈在家吗?”安德再一次问道。

小男孩弯下腰,仔细地卷起裤腿,腿上用胶布粘着一把厨刀。他慢条斯理撕下胶布,双手在身前紧紧攥着刀子,照着安德猛冲过来。安德发观刀子准准地瞄着自己的裆部。这小鬼,对客人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眨眼间,小鬼已经挟在安德胳肢窝里,刀子扎在天花板上。男孩又踢又叫,安德只好双手并用才制住他的四肢。小鬼落了个手脚抓在别人手中,身体在安德眼前荡来荡去的下场。活脱脱像一只被捆住四肢准备打烙印的小牛犊。

安德瞪着科尤拉,“你要是不赶紧动身,把这家里管事的人叫出来,我就把这只小畜生带回家去当晚饭。”

科尤拉想了想,这才站起身来,跑出房间。

过了—会儿,—个满面倦容的姑娘走进前屋,头发乱糟糟的眼惺忪。“desculpe,porfavor,”她嘟嚷着,“omeninonaorestabeleceudesdeamortedopai——”她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

“osenhoreofalantepelosmortos!”你就是那个死者代言人!

“sou。”安德回答。是我。

“naoaqui,”她说,“哦,不,真抱歉,你会说葡萄牙语吗?哎呀,当然,你当然会说,不是才回答了我吗——噢,别,请别来这儿,现在别来。请你走吧。”

“行啊。”安德说,“我该留着这孩子还是那把刀?”

他抬眼望望天花板,她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噢,不,真太抱歉了。昨天我们找了一整天,知道是他拿的,可就是找不到。”

“粘在他腿上,”

“昨天没在腿上,那地方我们一开始就搜过。请放开他吧。”

“你真想我放开他?我想他正咬牙切齿呢。”

“格雷戈。”她对男孩说,“拿刀子戳人是不对的。”

格雷戈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咆哮。

“你知道,他死了父亲。”

“他跟他父亲那么亲密?”

她脸上露出一丝觉得好笑的表情,同时又明显带着某种憎恨。“也算不上。他从小就是个贼,我是说格雷戈,从他能拿起东西,学会开步走时就拿他没法子。不过伤人倒是件新鲜玩意儿。请把他放下来。”

“不。”安德说。

她的眼睛忽地收缩成两道窄缝,挑战似的看着他。“想绑架他?把他弄什么地方去?要多少赎金?”

“恐怕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安德说,“他袭击我,你却没有给我保证,说他今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你也没作好准备,等我放下他来时好管教他。”

和他预料的一样,她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你算老几?这里是他的家,不是你的!”

“说实话,”安德道,“从广场到你家可是老长一段路呀,奥尔拉多的步子又那么快。我倒真想坐下歇歇。”

她朝一把椅子点点头。格雷戈在安德铁钳般的掌握中又挣又扭。安德把他举起来,两人脸对着脸,道:“知道吗格雷戈,要是你挣开了,你肯定会大头冲下栽到水泥地上。如果有地毯的话,我保证不摔昏过去的可能性还有五成,可是没地毯。而且实话对你说吧,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听到你的脑袋瓜在地上砸个稀巴烂的声音。”

“他的斯塔克语还没好到听明白你的话的地步。”那姑娘说。

安德清楚得很,格雷戈听懂了他的意思。屋里的气氛他也了如指掌。

奥尔托多又回来了,站在通向厨房的门口,身旁是科尤拉。

安德愉快地冲他们笑笑,迈出一步,坐在姑娘指给他的椅子上。这个过程中。他把格雷戈朝空中一抛,放开他的手脚,任那小鬼在空中一阵乱舞。格雷戈预感到摔在地下的滋味好受不了,吓得尖叫起来。安德朝椅子上一坐,接住格雷戈朝自己膝头一按,重新钳住他的胳膊。格雷戈拼命踢着安德的胫骨。但那孩子没穿鞋,踢也白踢。转眼工夫,安德又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坐下来真是好哇。”安德道,“谢谢你的招待。我叫安德鲁·维京。奥尔拉多和科尤挣我已经认识了,格雷戈跟我显然也成了好朋友。”

姑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好像打算和安德握手,最后手却没伸出去。“我叫埃托·希贝拉,埃拉是埃拉诺娜的简称。”

“认识你很高兴。看得出来,正忙着准备晚饭是吧。”

“是的,我很忙。我想你应该明早再来。”

“哦,忙你的去吧,我不介意等。”

另一个男孩,岁数比奥尔拉多大,比埃拉小一点,推开别人走进房间。“没听到我姐姐怎么说的吗?你在这里不受欢迎!”

“你对我可太热情了。”安德道,“不过我来是见你们母亲的,我就在这儿,等她下班回家。”

提到母亲。姐弟几个都不吭声了。

“刚才我说她在上班,这是瞎猜的。这儿这么生猛活泼,如果她在家,我想一定会出来凑凑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