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昊最先拿起了照片,然后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苏措,我们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陈子嘉他看着苏措专注凝视着电脑,腹中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句。

天气颜色两个人都没工夫得开口说话,盯着路面一点埋头走路。直到苏措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西校门,那里有一辆看起来非常眼熟的黑色轿车。

“话剧结束那天晚上的庆功宴,你没来。”

应晨拭去脸上的泪水,默默看着面色苍白却依然微笑的苏措,说:“我明白了。谢谢你,阿措。”

忽然从她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两人回头,把那边的状况这边看的清清楚楚;米诗脚下大幅度一滑,双手紧紧抓住陈子嘉的衣袖迅速向后栽去;陈子嘉去扶她可因为冲量太大而毫无成效,结果双双跌倒在地,不光如此,还非常暧昧非常奇怪的亲密的叠在一起。周围的人看得连连起哄,尖叫不停。

“看什么?”苏措脸颊,“我脸上开花了?”

陈子嘉挑眉看她一眼,目光一下子深邃起来。

苏措一怔,轻轻呼出一口气。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苏措抬头看到刘菲还站在那里,诧异的的问:“师姐你还在?”

这番话听得刘菲浑身一冷。一默之后她拿出手机,给吕沛挂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若干声,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这学期他们有门数学课在华大上,见面的几率也随之增加。说起来也是那次生日聚会之后,苏措头一次看到他们。

苏措给电影惊到,匆忙的抬头。

“师兄你好点没有,”苏措站在他床边,问。刚问完不由得莞尔一笑。

陈子嘉微微一笑:“是她。”他的声音态度非常有说服力,本来心存疑窦的那群男生顿时就让开一条路来。

许一昊看着眉目如洗的苏措,一把抓过矿泉水,往嘴里灌了几口。

每年春季学期开学的时候,苏措就会意识到,苏智的生日就到了。因为父母重视,苏智从小到大的生日都过的非常隆重,亲戚朋友来许多,带来一大堆礼物,一张桌子都堆不下。苏智这往往会叫上她一起拆礼物,一直拆到手麻都拆不完。

大学时代的期末考试是很有意思,足足两个星期的时间,除了几门考试之外,都是空闲的。如果平时学的好,那考试的那两个星期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开心玩乐,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不过他们今天都穿着极合身妥帖的西装,真的是万里挑一的风度翩翩。苏措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累过,可还是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这样华丽而奢侈的环境,这样英俊的男生,是不是很像电影里演过的某种情节?王子遇到公主,然后开始一段恋情?苏措自嘲的想,空气中的气氛多么荡气回肠,我真的应该带个照相机来。

“那怎么不开手机!”

院学生会的会长部长显然没有杨雪那么容易打发,几句话就把苏措堵住了。他们看上去都像一只只的笑面虎,说:“其实说是风采大赛,实际上就是选美。什么特长都不会也没关系,你总会唱歌吧,到时唱歌去。”

“我给你写的信,你一封都没回我,”他继续说,“你不论喜不喜欢我,但起码要告诉我一声,这样做,很不礼貌。”

“师兄。走神而已。”苏措笑道。

许一昊面色沉静的打量苏措,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表格。“你先填一下这张表格。写一篇与哲学有关的文章,不低于五千字,一个星期内发到我邮箱里。”

她说话时语速很慢,脸上却笑咪咪,陈子嘉静静看了她一眼,再扭头看苏智,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之色;苏智再次笑笑,赞同的点头:“是这样的。阿措在高三下学期之前,成绩一直不很好,上重点线都困难;谁也没有料到她仅仅用了几个月时间,成绩突飞猛进,高考成绩是全校第一,不然怎么敢考隔壁的华大。”

“去哪里?”杨雪问。

说了地方,卢琳琳叫出来:“咱们学校的物理研究院在国内已经算是最好的几所之一了,你用得着跑那么远去吃那份苦?”

“可不是,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邓歌叹口气:“我怎么从来看不懂你。”

空气粘成了糖浆,凝重起来。杨雪重重叹气:“苏措,难怪你考了工程物理。我才知道,你一直是理想主义者啊。”

苏措抱着被子嘿嘿笑:“理想主义者啊,听起来倒是蛮有趣的。”

“我们比较起来,感觉真惭愧。”

苏措很有气概的挥挥手,挥完才想起黑暗中没人看得见,不觉笑了:“不用惭愧,真的,你们有父母,有不能辜负和需要照顾的人,情况跟我不一样的,所以我可以为了某种神和理想负责到底。反正人活着,是需要点神的。你们是责任,而我只好抓住这个不放了。”

每个人都在静谧中思考。苏措方才想起自己的话使得寝室的气氛低沉无比,笑着缓和气氛:“我就是随便感慨一下,哲学看多了留下的弊病,不由自主的想远了。”

然后话题就给扯到人生和理想上,每个人谈兴都很高,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内涵丰富,一直聊到了半夜。如果有人在寝室的某角落旁听,那么一定会感慨,谁说学理工的女孩子文科不好的?完全是不负责任的瞎说吗。

所有人都走后,寒冷的冬季和考试接踵而来。

大四下学期开学不久,大部分人一边等着研究生成绩,一边也有人开始准备找工作或者去找了个单位实习。苏措跟着系里一位在原子能领域颇有建树的教授做毕业设计,这位教授是曾经给他们上过课,对苏措的印象极深,交给她最难的课题,几乎是硕士论文的难度。上研后苏措才得知带她毕业论文的老师也是曾是赵教授的学生,在这种角度说起来,她跟自己以前的老师居然出自同门,当下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后来也习惯了,学术界的事情,有时候也跟武侠小说里的奇怪的门派差不多,按资排辈,乱成一团。

苏措的毕业论文涉及到其他好几门课程,本科时没有学过的论文,她天天钻进图书馆看书做题,每天都是一开馆就进去,闭馆才离开。在图书馆呆久了,每天又坐固定的位子,苏措总是能遇到有人找她搭讪或者悄悄递来小纸条,引得杨雪不住羡慕。

三月底,考研成绩终于下来了。卢琳琳和杨雪都拿到了不错的分数,为此她们出去大吃了一顿以示庆祝,因为喝多了,最后互相搀扶着才回到宿舍。那晚没有月亮,繁星满天逼近大地,摇摇欲坠,街灯把整个城市照得通亮,四个女生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影子给扯得又长又瘦,零零碎碎。那个晚上苏措印象极深,毕业若干年后她们每次再一碰面,依然会谈起那个半明半昧的夜晚。

四月中旬,苏措独自去了研究院面试。

这是她第一次来西北的这座城市。研究院坐落在一个小城市旁边,离省会大约有七八十公里。虽然刚坐了十余个小时的火车,可是她居然一点也不累,搭乘公车来到城市另一端的汽车总站。赵教授告诉过她会有人来这里接她。苏措坐在车站,静静看了会爬到顶头了却不是很透亮的阳光,然后低下头,发现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面孔都是陌生的,不由得念了一句“西出阳关无故人”。

“谁说阳关外没有故人的?”忽然她听到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把声音却是笑吟吟的。

愕然的一侧头,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时不知道是惊讶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点:“邵师兄?”

“小师妹,是我啊,我来接你。”邵炜眉飞色舞,“有没有一点意外?”

“怎么是你来接我?”苏措傻傻的问。

他一把拿过苏措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撇一下嘴,“我来不好?免得你感慨西出阳关无故人啊。”

苏措不出声的笑一笑,任凭他拿过自己的背包。的确感觉很好,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确实非常温暖。

“你坐下。我去买车票。”

坐在没有多少人的客车上,苏措深深感慨,她想起他毕业的时候说过自己去某个研究所,想不到也是来了这里,可见缘分的确是玄妙的东西。她侧头看邵炜,两年不见,他确实有了变化,那种变化和西部的风沙显然无关,而是眉宇间多了某种可称之为稳沉的气度。年轻的面孔上是不应该有这种气度的,那需要大量生活和责任的打磨塑造才能成型的。

苏措端详着他的侧脸,忍不住问:“师兄,你今年多大了?”

“怎么?调查户口?”邵炜笑起来,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年龄,二十六;生日,十二二月初五;民族,汉;是否党员,是;婚姻状况,未婚,也没有女朋友,目前孤家寡人,尚未出售……”

苏措连连摆手,简直哭笑不得:“我就问你年龄啊——”

阳光落在苏措身上,照的白皙的脸颊熠熠生辉。尤其是那双眼睛,波光于转眸间流淌,清澈见底,初一眼好像可以看的通通透透,但细究起来又藏下了整个宇宙。他没想到两年之后还能重新看到这双充满灵气的眼睛,而眼睛的主人正在自己的身边,笑脸盈盈。那一瞬间他感觉好像在做梦;他顿了一顿,迅速移开了一下目光,然后笑道:“我上大学的时候还不满十六。”

“你是那种天才类型的学生,跳级的?”苏措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眉梢一跳,若有所思的问他。

“也可以这么说,”邵炜耸耸肩,带着点追忆的语气,“其实现在想起来不知道多后悔,高中初中都过得淡而无味,细节什么的都不记得,唯一的印象是因为很小也不大跟同学接触,没有朋友,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下子就吞肚子里,什么滋味全不知道。”

苏措笑笑:“是啊,这样是很没趣。”

就这样一路聊,下了客车之后又转了两次车,终于在下午时分来到了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