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觉,萧溶应该就在京城,当年她为了保护自己,主要势力都在京城,她也曾和亲信说过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他们离宫城近,随时和宫内通消息,当年他们才是应该第一批赶到的人,只要他们带走萧溶,定然能平安抚养他至今。

“给我包围上林庵”,玉自熙负手而立,再无方才那一刻的妖魅,冷而无情。

不过她不计较某人,某人却未必肯不计较她。

那步伐,根本不对!

庵后不远处有林,林深茂密,少有人行,那些树,乍看来生得杂乱,东一棵西一棵,没个章法,且树形不知怎的,都长得奇突,歪斜难看,张牙舞爪的伸向天空,在一轮惨白的月亮映照下,凄森可怖。

文昌公主正在和人对弈,不巧的是,对弈的那个人,还是萧玦。

萧玦盯着那经书,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问秦长歌:“你身上,如何会有经书?”

“陛下不必忧烦,公主素有慧根,如今洞彻世情,皈依我佛带修行,为我萧氏皇朝祈福,是我皇朝之福……”

略微等待了一会,她在房中翻了翻,取了件物事塞在怀里,施施然步向茶房。

“不枉他这许多年厚待你……”

何况秦长歌自己也说,临死前,她给了溶儿一掌。

“文昌,”秦长歌深深注目早已失去说话能力的文昌,一字字道:“前生里睿懿之死,绝不是简单的仇杀,其间必然牵扯到某些阴谋和潜因,而杀死我,也绝不是随便什么人一个人就能做到,那日我虽然只感觉见到一个人,但我敢誓,能做成这件事,能在短短一刹间将我杀死的人,世上还没生出来,那样狠绝利落,步步算计的强大杀局,必然是多人合作的结果。”

“……她中招,立即后退,当时她还未死,还在欲图反击自救,谁知道身后妆台,突然弹出利刃,自她背后扎入,自腹中透出。”

风轻缓踱入,牵起她衣袂温柔前导,她螺髻缥带,丝衣轻绡,身姿弱不胜衣,举止却渊停有度,她似是走得很慢,然而转瞬便到了近前。

人随声到,年轻的皇帝,紫金冠绣金龙黑袍金光熠熠,大步进门来,身躯挺拔步伐利落,一身久经沙场的爽利明锐之气,行动间似可带起小小旋风。

当世人犹在翘遥望猜测那烟霞之上缓缓洞开的神秘奇门,派出的是哪位惊才绝艳,一入红尘就注定掀起滔天巨浪,颠覆迷乱朝纲,解民于倒悬的弟子时。

秦长歌毫不着恼,只是微笑。

犹记三年前,文昌公主寿辰。

让开身,才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木着脸,自去开了门,将那些屈死的女尸一具具拖出来,其中一细眉太监嘴里兀自咕囔:“真是晦气,苦差都是咱俩的!”

明霜说会为她报仇。

果然是西梁皇宫。

司命家孽子改了命谱的直接恶果便是害苦了地府,每次上仙穿死了回地府等候再穿时,她老人家都会把被司命家贼小子戏耍的怒气直接泄在十殿阎罗身上,喝要喝人间法国依云矿泉水,吃要吃王母瑶池蟠桃干,千辛万苦搜罗来了,她老人家却又没兴趣了,用麻袋装了,命小鬼背到奈何桥,说是阎王赐给孟婆煮汤,尝试新品种的依云桃干孟婆汤,口味好的话,不妨申请个专利。

容啸天的手指按向腰部。

两人的目光,或嬉笑或桀骜的目光,一刹那间,全都针一般的刺向那个贸然闯入,手中还抱着他们小主子的女子。

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身姿纤秀,眉目清丽,论容姿虽不是绝色,倒也算是美人。

只是……祁繁眯起眼,这女子神情从容,眉宇虽然温柔无害,眼底却少有笑意,转目间波光微谲,偏偏气质又极为拔,整个人看起来,烟笼雾罩,神秘高华。

祁繁瞄了瞄萧溶紧抱秦长歌脖子的手,暗地里叹息,小主子又乱认娘了,这回认的好像不是个简单的主儿,看麻烦了吧?

秦长歌笑吟吟看着祁繁和容啸天,她曾经的得力手下,凰盟三杰之二,时隔数载,依旧狡猾的狡猾,桀骜的桀骜。

非欢呢?三杰中最神秘,最冷漠,武功最高的他,为何不在?

秦长歌有微微的出神。

冷不防一直亲亲热热抱着她脖子的萧溶一见祁繁两人,忽地松开手,撒丫子就往祁繁那里钻:“叔叔,这女人逼我认她娘!”

好好好,好儿子。

你自己当街乱认娘,我好心给你解围你不提,倒打一耙还说我逼你?

这都是跟谁学的德行哪?

秦长歌盯着祁繁笑得令人毛,全然忘记了其实萧溶的遗传都来自于她自己。

不过这小子说笨也笨,说不笨也不笨,一眼就瞧出了祁繁并不认识她,那么刚才在街上说吃糖就是吓唬他,有了亲人壮胆,又无吃糖威胁,包子立刻倒戈相向,见风使舵的本领,青出于蓝。

秦长歌蹲下身,笑眯眯问萧溶:“为什么说我不是你娘?”

萧玦黑溜溜眼珠一转,“你不是我娘,你不香!”

“谁告诉你你娘一定会香?”

萧溶语塞,求救似的看看几位叔叔,没人理他。

嘴一扁,“因为我香!”

“你香你娘就必须也得香?”

“因为是我娘!”

“为什么你香你娘就得香?”

“因为我香!”

没几句,萧包子,萧小白就被“鸡生蛋蛋生鸡”这般高深难解永无答案的绕口令绕昏了。

祁繁将萧溶往屋子里一推,“丢人吧你,进去洗手准备吃糖。”

欲哭无泪的萧溶满怀仇恨的啃着手指进去了,秦长歌似笑非笑看着儿子,也觉得,挺丢人。

这厢,祁繁见萧溶安全进屋,无声的松口气,转头微笑盯着秦长歌,笑得极其可亲。

“姑娘是来买棺材吗?看在我家少主人被你逼着认娘的份上,咱们可以让利销售。”

秦长歌四面看看,叹口气,道:“怎么还是喜欢蹲在棺材店里,凰盟那么多商铺,选个绸缎店也好啊。”

祁繁笑意忽收。

容啸天松开的手指再次搁上剑柄。

不过祁繁立即又笑了。

“黄蒙?”祁繁神情茫然,回头看容啸天,“姑娘是不是找人?这里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吗?”

容啸天翻翻白眼,“我为什么要帮你找我不认识的人?”

秦长歌又一笑,“凤凰的凰,约盟的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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