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是捡回来了,可人情却是欠下了。

一顿饭吃得万分扫兴,我草草吃完,便拉着容锦回房间,小石头见状也想要跟来,被几个知趣的下人一通软硬兼施,终于还是认命地被拖走了。

也许是先前暖身的补药吃多,最近总是觉得浑身热,连晚上睡觉时,容锦都说他像是抱着个汤婆子,那么冷的天,正好用来暖床。

现在回想起来,他每次穿行来往,该有多寂寞。

今日恰好是沐休,我和容锦两人带着韩括前去赴宴,时辰尚早,我们便沿着湖岸一路看看风景一路漫步过去。

我抬起头,他正打着伞向我走来,城门的灯火映照着他已透湿的半边丝,鸦色漆漆,恋恋倦缱地贴着如玉的面颊。一颗水滴自他的眉间滚落下来,一路蜿蜒曲折,却忍不住他嘴角流连,我刚想伸手为他抹去,谁知一眨眼,那水滴便飞快地吻在了他唇间,不复了踪影。

我皱了皱眉,本以为晚上起码能找个地方弄点热的东西吃,就是我硬要抗,两个丫鬟也吃不消。

日子虽过得清苦,也不缺衣少食。

不愧是容锦,女帝亲封的三品钦差,淫浸了多年的官场厚黑学,在我三番两次的戏谑之下,脸皮的厚度和辩驳的功力立刻就有了迅猛地提升。

我笑了笑,撩起他散在肩上浓密油亮的头。他细白娇嫩的耳垂露了出来,在阳光下红润小巧,剔透如玉,视线下落,便是他纤细修长的颈侧,曲线柔滑地向下延展,底下丝质的亵衣领口软塌无力,将锁骨边的凹陷半遮半掩。

后来大了,我才知道哥哥他心里头有人,但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哪个婚事能自己做主的?再看看小姨颜成知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和皇族的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自己死了倒也干净,只是到头来把家族也拖累了。

我稚嫩不堪,我心慈手软,弄得搭上了自己不算,还连累了旁人,闹得最后落得个罔顾人命,满盘落索的下场。

说着,一手捏着我的下巴,舌头舔过我脸颊上的血痕,一手抚上了我的胸口。我浑身一战,牙关紧咬,忍不住心中暗暗咒骂。

碰到了伤口,他只低低哼了一声,却把后面的呻|吟硬逼着咽进了肚。此刻,我都能想象得到他咬紧牙关,脸色惨白的模样。

“看我落魄了,心里才舒坦,是吧?”她手指死命地掐着木栏,恨不得将那是在掐我的脖子,掐断了,撕碎了,她才好解恨。

既然要上去演,就能不怕砸了台!

“你若愿意,我心里自是欢喜,”我竭尽全力掐了掐大腿,想要以此唤回心中所剩无几的清明,咬着牙道,“只不过,眼下还有个法子未试过,若是你觉得不必再试,那我们就……”

我狠狠咬了咬嘴唇,奋力伸长了手臂,要去够身旁的椅子,挥了几次,啪嗒一声,椅子终于应声倒地。

我听罢浅浅一笑,身旁的端木夕今日特意穿了一身侍卫服,他抬了抬眼,便低头轻声提醒道:“史家主君来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端木夕借给我用的骨扳指,便俯身拾了起来。

“不过啊,我这个外甥可不是一般官家男子可比的,”她提到这个外甥似乎很得意,嗓门也敞亮了几分,“等你见过了,再说这话也不迟!”

这边已经交代完毕,那边打斗的两人却依旧难解难分。

他面色一僵,却依旧强笑道:“我这两天好声好气地待你,你就非要与我怄气不成?”

方玄不敢阻拦,却又十分舍不得成双,便在城南买了户宅子,将他作为外室,偷偷安置在了里面。

侍人打开门,尚云台便步履款款地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白麻孝服,头上也只戴了一柄骨簪,可纵是穿得如此朴素,也能牢牢吸住他人的目光。

那柳泉却带着几分疑惑道:“这里头的家具是原本留下的,可这些摆设……”

我便走上前去,弯下腰扬眉向那黑衣人威胁道:“你最好不要寻死,否则我就把你的尸剥光了挂到城门口去!”

只怕他未必乐意。

我听她提到那人便心头一跳,忙侧过脸问道:“他……钦差大人现在住在哪里?”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这个秦州知府到底该怎么当?那些银两和干粮终究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三女一男,全都死了。”

那莽妇未料到我竟如此的“不矜持”,呆愣着咽了咽口水,点点头,我心中冷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到我的胸口上,然后扯着笑对她道:“姐姐真的看上咱了?”

是的,没在意,就是在意了,后果便会不同吗?他常常问自己,会如何?早早抽身?还是严防死守?

我看着他们两人不由破涕为笑,心中骤然开朗。

他双眼通红,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那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只要他回来,我立刻就走,绝对不会打搅你们!”

“他这病凶险,我自然要陪着他,若不是我和你那日……我心里怎会如此愧疚……”

我这时才想起大皇子何炎之的父亲,正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饶勇卫国将军的孙子辈,据说何炎之受了这位前贵君的熏陶,武功兵法样样精通,只是碍于他是皇子,身娇肉贵,根本没有机会投身军营,可惜了他空有一身的才能和抱负也无处可施。

这时樱草端着一碟子晶莹嫩白的荸荠走了进来,见未卿坐了起来,赶忙叫道:“我的祖宗啊,怎么人一不在跟前就瞎胡闹了呢!?”

“颜世女来了。”

“他说,他说……世女的滋味也不过尔尔,以后他就不会挂念着了……”说着冷霜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越抬越低,说道最后脸已经低得看不见了。

如果说,这场情|事开始是一场赌气的报复,那到了最后却已经变得无法收场。

嫡王却依旧不肯罢休,瞟了一眼容锦继续嘲弄道:“你颜世女可真是手腕了得,一边是重臣之子,一边是皇室子孙,玩弄起来倒是易如反掌,怎么?还想两个都收了去?就你一个末代一等公?你担不起!”

我见了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容锦含笑将我扶到椅子上,然后将桌上的小磁碟里的几颗梅子和姜丝倒进了酒里。片刻后,酒香之中掺上梅子淡淡的酸甜之气。

末了,欢喜还告诉我,大夫说我腿受了重创,不能随意移动,嫡王府的别院便利,便正好在这里养伤。

这里四季皆有人结伴前来游山玩水,到了每年秋末至大雪封山之前,更有不少京城的公子小姐前来打猎,而以往我和容信、三表姐必会一道前往。

容信笑着点头,高兴之余又多点了些盐水鸭和卤花生。

据说每片叶子都是一个人的命运。

拜过魁星,已到申时。

京如带着我一一见过,我一边回礼,一边心里有些埋怨她多事,面上却依旧如常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