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云往后半步倚在门上，伸手挡住眼睛：“阿戎……你吹熄些烛火。”静默片刻，衣摆窸窣声响起，火焰一簇簇熄灭，唯留下一盏小灯。
她顿住，眼中倾泻出莫名的光，低低问：“没有别的法子么？”得到答复，语声微沉，“知道了。”
涌到喉咙口的话生生噎住，孟卿云站直身子对着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江小姐……孟某配不上你的一番心意。”
江琳谙久不见她接过，手臂酸，强忍着心底冒上来的苦涩和压不住的期待，低声道：“孟大人，琳谙并非不知廉耻之人，今日所为，全乃随心而致。大人不必有所困扰，若是不喜，琳谙……琳谙再不会了。”
孟卿云轻笑：“庆雅公主将将进宫，皇上千万不要怠慢了。”
她揉揉额：“既然您没准备，就都交给孩儿好了。”
孟卿云替她斟了杯茶，“娘在说什么？”
兴致缺缺，干脆借故脱身，到殿外去喘口气。
许氏是有分寸的人，谆谆教导女儿几句，起身要走，屋外一阵响声，初一满面喜色地进来：“夫人、小姐，皇上赏了东西，还恩典夫人留在宫内与小姐用晚膳呢！”
牵马的人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搀扶，又被齐秋迟恨恨推开。孟卿云忍不住笑起来，缓了缓，晃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爬不起来的齐家小姐：“哎呀呀，孟某早说过野马难驯，齐小姐这下可是伤着了？”
野马性子倨傲，又四肢强健，想要驯服难免要费一番功夫。萧戎怕齐秋迟受伤，特意让人选了匹温良的母马给她，可她哪里是个肯认输的？一双眼睛尽在孟卿云面前的烈马上打转，央着萧戎道：“我要这个。”
“微臣孟卿云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行礼垂，还没做全套，萧戎已然开口：“免礼吧。”
“你既夸下海口，今日刚巧遇上，不若让皇上与你比试一番，点到即止。若是你赢了，哀家便赐你宝剑一柄，要是你输了……”笑了笑，“那哀家便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管教，看你还说不说大话。”
他手指被木刺扎破，殷红的血液冒了出来，一点点淹没原本的木色。瞳孔里只有她越来越靠近的脸，是与江南初遇春意盎然完全不同的一张面容，讥讽冷峭，睫毛上似乎有寒霜，冻得他如坠冰窟。
孟卿云讥笑：“看到什么？看到我狼狈不堪？还是可笑至极？”
萧戎无奈，搂着她平息了好一阵情绪，从枕下摸出个荷包。倒出里头的东西，碧色玉坠触手温凉，其间仿若有水光流转，雕刻精细，品相不凡。
“就说朕已经歇下了，明儿个去看她。”
自然不可能得到回答，他不过自讨没趣。
孟卿云摇头。
孟府从来不是她的容身之所，且他身边多了孟二，多了庆雅公主，多了数不清的下一个齐秋迟，若是日日见着，恐怕伤没养好她便被气死了。借着这个机会去散散心也好，要是再继续硬撑着，她不放弃他，只好放弃自己了。
萧戎嘴角抿着，偏过头，将目光投在窗外无垠的月色中。
她唇边的笑淡下来，愣愣看着他的侧脸，神思怔忡。
轮廓仿佛刀削斧凿，深刻入心，她连一瞬都不曾忘记。那他对她呢？是否也一样？
“那就去吧。”他闭目，似是疲倦，“今年御河芙蓉，只有我一人看了。”
她眼里一酸，扬起下颌亲了亲他的眼：“芙蓉花开的时候，我必是回来了。”
萧戎轻“嗯”一声，不再说话。孟卿云懒在他怀里，枕着他的续，只因一句赏芙蓉，内心便缱绻起来。
不知不觉中入睡，待到醒来，天色微亮。身侧是暖的，一偏头，他面朝着她，睡容如婴孩。
她胸口泛起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温柔，多想每日睁开眼，他都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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