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走了几日,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紫衣姑娘,您可来了。”

电光火石间,两人的心思都转了几转,谁都没有动,依旧保持牵手的姿势坐在原地。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理直气壮道:“那又如何?凡事总得讲求个理字,犯错受罚,天经地义,便是将军今日在此,也管不得。”

杂物院的主事,是个叫做王婆的中年女人,走起路来都是鼻子朝天,一般除了派事情做,便最喜欢用各种手法惩罚仆人。不过萧紫衣他们不想惹事,便也低调地尽量不去招惹她的注意,每次经过她面前,皆是低眉顺目。

无百花争艳,无姹紫嫣红,无亭台楼阁,无风花雪月,足可见主人性情。

“前方就是翼城城门了,是否需要去先去探探,确定安全,公子你们再入城去?”战天成上前询问,一路上,他皆尽职地扮演着护卫和随从的角色,小心谨慎的本色,百死难以更改。

“我说两位,要谈情说爱,互诉衷肠,是不是也换个场合?”

“你去哪里偷了这许多绣花针?”月清流好整以暇地看着萧紫衣。

“怎么,怕了?担心和我一起,连累了你?”

“那——”女子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一般,“我与你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我们远远逃开去。”

“好心打算叫你起床,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反应。”月清流摇头,啧啧轻叹。未束的长随着他这举动,在肩头浅浅划过,映着朝阳,流光四溢。

“如此简单?”萧紫衣不信,以前武侠小说里,那些锁住人的链条,不都是什么特殊材料所制么?需用能够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才可斩断。

“右边石壁上有个机关,你仔细看光线照到的地方,触到便会有青雾喷出,沾肤则凝聚成毒,渗入百骸,三刻即化作白骨。”

探?还是不探?萧紫衣手按在圆石之上,略有迟疑。

“墨,想想你身上的重任,听我的,你要安全的活着。”萧紫衣柔声劝慰,“当然,我也会。萧逸山是我大哥,他未必会杀了我,唯有我去引开他,我们才都有活着的机会。”

“紫衣姑娘。”

“王爷——”这时,一人快步走了进来,在触及祁山王扫来的目光后,忙改了口,“皇上,三公子醒了,正在府上闹着,我等安抚不住。”

“祁睿,劳烦转告你爹,我若活着一日,必会回来报仇!”

试问天下权势,又有几人可比肩共享?

百里墨的手握了又松,心中仿佛被绳子套牢,紧紧拴住。他又何尝不想查清楚,是谁在暗算所有人?可眼下,重臣死伤近半,太子生死不明,皇上龙体违和,若不返回,后果堪忧。

他蓦地伸出手,握住萧紫衣皓腕,她的掠过他脸颊,惊鸿照影,暗香浮动。

“这里好像还有个活口。”祁桓蹲下身,两指搭在一侧卧之人脉上,招呼着百里墨和萧紫衣。

而另一边,显然战得激烈。那瘦小男子武功不弱,且招招凌厉,攻人要害,大有不见血不收招的趋势。

萧紫衣则顿时无语,这百里堂,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目标一直是你,我怎能放任他?”

“那也值得了,能有几人让二皇子亲自教授武功,还提点切磋的?”

她摊开掌心,一星粉末自指间流泻。迦叶罗香,无色无味,放在食物中,可令人昏睡。这是当初为了减缓萧严病痛的折磨,萧逸山从宫中弄出来的,她私下留了一些,怕小非日后也用得上。谁知,此时竟用在了那些人身上。

“紫衣,这玉是我与你娘的定情之物,上锁着机关,能一分为二,当年你娘离开我,将半扇玉佩归还,我一直留着,可惜再无机会交给她。现在我将此物留给你,将来你寻到心爱之人,便把一半交给他。切记,珍惜所爱,不要像我和你娘一样,抱憾终生。”

萧夫人转身要走,衣襟却被人扯住。她侧目,正对上萧紫衣如霜般的眼眸,盖过冬寒,胜似严霜,清冷中有隐含着滔天怒意,戚待燃烧。

忽然,三支乌黑的箭,划过夜空。这三箭比其余箭更长上几寸,夹带着遒劲的内力,仿佛在四周卷起一道旋风。

祁桓会知道自己身份,萧紫衣毫不意外。只需要稍一打听,便可知她与萧非的存在。可她无意与这些人掺和到一起,尤其是看见萧微雨那青白脸色,和如刀般愤恨的目光之后,更是意兴阑珊。

萧微雨等得不耐烦,一个“你”字才出口,便听得“噗通”一声,岸上哪还见萧紫衣身影?唯留水面清波荡漾,水纹一圈圈散开来,好似夜绽的昙花。

萧逸山左右,各站着两个翩翩少年,看起来都不过十六、七岁。

老妇人凝视着他,气若游丝,薄唇轻启,却未出一声。仿佛想要将心中埋藏多年的话语吐露出来,可话未说,人却昏倦过去。

谁心里,皆没有泾渭分明的答案。

“若有一日,真要上战场,这些兵法,想必也是用得上的。”依旧是百里墨打破了沉默,只是语气愈低沉。

萧紫衣手抚上书卷,面色如常,轻覆的眼睫,掩住一抹波光,“嗯,如此说来,我闲时也读一些好了。”

百里墨却不再纠缠这事,转了话题道:“对了,王婆之事,是你做的?”

“还有月清流一起。”萧紫衣不打算隐瞒。

百里墨放在桌案上的手一顿,“月清流,他回来了?”

这问题,倒问住了萧紫衣。

月清流算是回来了么?他整日神神秘秘,在将军府内来去自如,也不易容,竟从未被侍卫现过。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总戏谑道,为每日能见到萧紫衣。唯有前几日,他正色极目远眺,极低开口道:“那人,也快来了。”

萧紫衣现月清流很喜欢在漫不经心中,丢出一言半语,深奥得仿佛天机,又让人生出不安。一如两人在山洞时,他曾语义不详道“你要的答案,明日便可知晓”,然后第二日,便迎来了他那未婚妻一般。

直觉告诉萧紫衣,月清流是在等一个人,可那人究竟是谁?她猜不透,也不想去妄加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