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慧慧的是鲁迅的“时间,就象海棉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潜小麦很自然地问道:“谭老师,你这是要回家了吗?”

潜家奶奶很是欣慰地拂了拂苏建芳挽好的辫,柔声道:“难为你这孩子了,辛辛苦苦赚几个钱,还晓得给我这个老太婆买苹果。”

挽髻的女人先幽幽开了口:“这潜家真是祖上积了德,送出去的孩子竟然会被送回来,这种事南江村从来没听说过。花钱就花钱呗,现在能有比孩子更精贵的东西么。可怜我家三丫头,现在都不知是死是活……?”

潜丽琴被潜小海的“手足情深”哄得眉开眼笑,连连称好:“那先看看你的表现再说吧。”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这一套对真正七岁的潜小麦可能会有威吓效果,可惜现在作废了。潜小麦也深知母亲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顶多也只算是泄泄情绪。但这样吵闹,未免要使胆子不大的妹妹敏感害怕,就如前世刚回到潜家时的自己。于是,也拉下了脸,大声吼回去:“别吵了,妹妹会害怕的,会以为自己不受欢迎的。你还是想想对外人怎么说吧。那一千块钱,你甭担心,我来出。”

屋里,崔大新见孩子们走开了,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启口对潜丽琴道:“妹子,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吧。我家实在是山穷水尽了……没办法,只得把孩子送回来了……”

老夫妻俩对潜家祖孙这种只看不买的行为司空见惯,很是淡然,故自做着手边的活儿。潜家爷爷也饶有兴致地走了圈,又问了几个香炉和金、银、玉手镯的价格,很是咋舌,遗憾地对潜小麦说:“以前咱家这些东西可不少呢,可惜后来你太公太婆都给了左手屋。”

大街是不能走了。身边带着孩子,一不小心冲散了,或磕着碰着都不好。于是,潜家爷爷决定走小巷,穿过一片土民房,直奔粮油批中心。

没成想,一直远疱厨的潜家爷爷突然进来了,对正在灶头切菜的潜家奶奶说:“你放下,让她来。这么大的女孩子,该学会洗衣做饭了。”说罢,又指了指潜小麦:“放了寒假,外屋的中饭全部由你来做,今天就先把那个菜炒了。”

潜小麦中规中矩地答:“奶奶手更稳啊。我喜欢奶奶给我剪。”事实上,自己一直找不到与奶奶的共同话题共同事项。全家人中,就数跟奶奶打的交道最少了。

稍后,潜小芬还神秘兮兮地把潜小麦拉到一旁,凑在耳朵边说起了悄悄话:“我也很气不过,谁让他爸那么凶对付你们家。”

这厢,苏家如不咸不淡的声音又响起了:“那倒不至于。这山嘛,历史以来是公社的。这山顶嘛,一山叠着一山,历史以来更是大家共有的。咱们村‘水贤公’不是还健在吗?他那时是大队书记,把他抬上山,指点一下就是了。”

一语即出,四合院里顿时更是炸开了锅。

崔玲玲接过花生饼,很珍惜地一粒粒掰着饼上的碎花生往嘴里送,情绪不免低落了些:“弟弟又生病了,爸爸妈妈去医院了。”

跌坐在地的阿春今天格外敏感,看着父亲的背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前头有亲戚闻声赶来,见了这番情景,心里多少有数了。唏嘘着暗叹了口气,上前搀起阿春劝道:“傻姑娘,甭哭了,今天是好日子,咱不哭啊。”

倏地,眼睛里突然有液体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小心肝被挠得一阵一阵疼。不要问为什么,潜小麦就是知道,只要一眼她就能确定,那个脏兮兮头篷松的小女孩就是自己妹妹。

潜丽琴言笑晏晏:“好,好,好,妈妈全都给你们买。”

“那当然。”穷人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孩子身上,自己也不例外。好半晌见女儿都低着头没有应答,杨勇还以为自己刺激到孩子了,正想宽慰鼓励几句,却听得女儿悠悠开口了:“爸爸,下次我会上的。”

终于,三魂丢了七魄的阮慧慧,窝在她父亲怀里肆无忌惮哭了个天昏地暗,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跌破了眼镜:“爸爸,我参加不了后天的秋收会演了。”

潜小麦接了话茬:“我听别人说,这个学好了,以后想画什么就能画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