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小麦问:“妈妈,我们要搬板凳吗?刚刚看到很多人都搬板凳了。”

每个班的班主任整好队后,就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守着自家队伍,俨然似元帅。操场上队伍后面则有任课老师在压阵。谭向阳教着一年级两个班的数学,自然也在后面把关。

蓝亦凤点了那五个同学的名字,没成想李梅君也是其中之一。蓝亦凤点名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瞄了眼紧靠讲台桌的这一对女孩子。这李梅君家里没人教可能会出点错,但没道理老潜家的孩子连简单的单韵母都听写错啊。可能是年纪小贪玩没好好记,自己以后得盯着点。

“哦。”潜小麦连忙低头审视,还真是的,小指不知什么时候翘起来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怪不得以前同学作毙总被老师一逮一个准,这老师的眼睛,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啊。

还好回到家,潜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连带把猪都喂好了。

杨勇潜丽琴早早清理完树下的荆棘草丛,三两下爬上板粟树,操着竹竿已经敲打起来。大粟小粟如刺猬,纷纷不停坠下来。

夫妻俩见潜小麦喂完猪还煮起了粥,很是高兴。尤其是潜丽琴,在地里累了一天,回到家身子骨都像散了一样,无奈家里老老小小的指望不上,这些年自己只得咬牙撑着。现在回到家突然有了碗热粥,不由心里也热腾腾的。倒也不是自家女儿多能干,在农村家境普通的人家,哪家七岁的女儿不帮着洗衣做饭的。而是这孩子回来前后也才半个多月,就知道体贴自己了。哪像村西何家的女儿,逃计划生育放在别人家里寄养了两年,带回家都一年多了,还没开口喊过爸妈。自己以前还为这担心来着,现在看来是完全多余的了。

总之,自己现在开始练字是件好事。

郑福玉“嗯嗯啊啊”了半天,总算掰着小指头应付完了。坐下时,背后的衬衫都湿了,比砍了一担柴还累。

潜小麦答:“不是。是我自己想练来着。老师们的字好漂亮,班长孙红梅的字也好漂亮。”这是事实,只不过导火索是今天谭向阳的一番“o”“1”论,没有“o”的突破,“1”的开始,以后自己哪来子子孙孙“2”“3”“4”“5”啊。

小朋友们虽然对谭老师长篇的普通话听不太懂,但好歹几句简单的还是能行的。于是纷纷攘攘讨论开了,谭向阳让他们静下来,逐一点了名问。

蓝亦凤一边点评,一边笑得抑不可制。教室里更是闹翻了天。小朋友们你笑我,我笑你,哈哈笑完了别人,才想起待会儿自己也是要上的,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潜小麦那点小插曲跟这些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早烟消云散了。

“说你有个远房表姑叫什么青的,带着这个字。”

蓝亦凤清清喉咙,用金田话对着全班同学说:“同学们,欢迎大家来到南江乡中心学校。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我姓蓝,你们可以叫我蓝老师,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教你们语文。”又指了指旁边站着的男子,“这是谭老师,教你们数学。今年刚从龙泉师范分配来。谭老师不会讲金田话,所以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普通话。”

晚上,杨勇就着煤油灯帮潜小麦在每本书的扉页写上名字。有的横着写,有的竖着写,方正有力,倒还过得去。最后,还把所有书本叠了叠,一起放进拼布书包,挂在潜小麦专属书桌的旁边

那几位妇女办好手续倒没有马上带着孩子走,在一边看着潜小麦,不时问杨勇几个问题。杨勇也都一一作了简单的答复。

孩子奶奶的名字很奇怪。村人叫她“蓝妹儿”,潜家爷爷奶奶叫她“蓝妹嫂”,杨勇潜丽琴叫她“蓝妹婶”,小麦小海叫她“蓝妹婆”。小麦不知道这名字到底怎么写,是“妹儿”“媚儿”“梅儿”还麦“玫儿”呢。貌似这名字在农村蛮普遍的,村西就有一个王妹儿。小麦想,这大概就跟鲁迅笔下的阿Q差不多吧,到底是“阿贵”还是“阿鬼”,谁都说不清楚。老太太虔心向佛,平时在家帮儿子带带小孩,没事的时候就焚香念经,自己礼佛要用,也兼卖给别人用。

彼时,杨勇是修筑通往南江乡柏油路的劳工,正好修至南江村附近。经包工头介绍认识了潜丽琴,没想到两人竟一拍即合,自此他就在南江乡驻了下来。

“高兴不高兴?”

潜丽琴看了心里不由叹息,到底不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跟自己不亲近,回来一天了,还没叫过自己“妈妈”呢。慢慢来吧,孩子毕竟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