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为相逢……”容宿雾仰起头一饮而尽，不小心露出纤美雪白的脖颈，仿佛女子一般。
“恭送轩主。”丹砚礼貌地冲他福了一福。
暗香转过头来，见气喘吁吁的方遂墨朝了自己走来，一脸好奇问道：“十二爷这是在搬家吗？”
容宿雾一身是伤，倒在那街巷中，久久不能动弹。
“怎么办？这是父皇赏赐的？呜呜……”他仍旧小声的嚅嗫着说道。
容宿雾在心中思量了半日，暗忖这其中的利弊。不多时，已然是挂了满脸的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宿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待我吩咐下人将院落打扫妥当，便派人通知十二爷……”
暗香微微一笑。朝方遂墨轻身福了一福。暗香这日为了酿泉着了一身素白地春衫，藕色的小臂顺着宽大的袖口露了出来。竟教他看得呆了，忍不住就要上前亲手将暗香扶起。直到听见容宿雾地咳嗽声，这才恍然敛正了神色，心中大骂自己一声“该死”。虽说他贵为十二皇子，自小熟谙习文之道。精读百家文章，却偏偏因此沾染上文人风流的毛病。妹妹绮墨便经常嘲笑他，只要见了模样精致地可人儿，不管是男的女的，他都一定要上前亲近一番。
锦书点了点头，却不做多言。
摄雪站在外围。看见了那个尸体的模样，捂住了嘴，惊慌失措地奔了出去。
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的人对她都像吃了火药一样？暗香姑娘是这样，连她心爱的男子也是这样……酿泉忍不住嘟起了嘴，一脸沮丧地背过身去准备回去。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暗香被他拉住了手，挣脱不得，拼命想离开这个男人。
暗香站立不宁地在书房中踱步。
沈逾男扯了一抹笑容，并不回答她。
“是……我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姐姐说的那句话，与出云有关系。不知是也不是？”暗香说出心中的疑虑。
“喜雨的稿子，并非她所写。”锦书的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她说出半夜要写稿子是为了安静的缘由，将丫头们都打了，却是抄写着抱鹤轩内所有姑娘的文稿，做运送出门的打算。”
“哦？什么讲究？”
不喜多言的锦书道：“我有预备下换洗的衣物，不如姑娘去找个地方换了吧。”
她这样卑微如蜉蝣的一个人，真的可以像这只美丽大气的凤凰一样在天宇翱翔，统领百鸟么？她没有摄雪的美貌，没有问晴的心计，没有姐姐出云的才华，更没有任何值得拿出去炫耀的东西，这样平凡的一个人，要谱写那种妄想的神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酿泉大概被吓坏了，一动也不动，任由落葵拖着她的手回到房间里。
暗香收敛心神，闭门不出，将前日里与容宿雾说的那个故事撰写完整。那位霜前月姑娘将真相向封万两挑明之后，眼中瞥见了他身为替身的失落。她有些余心不忍，毕竟是自己将他害成这样的，无缘无故被黑白两道的人追杀……无奈之下，她善心凸现，将他带到一个叫做龙隐村的隐秘村落中，觅了一处毫不起眼的院落打他住下。
“多日未见，宿雾真是懂得陶冶性情！”他摸出早已准备好的请帖，从掌中飞射而出，不偏不倚，直指容宿雾的面门。
“于是武林中的人，都纷纷去追踪那位唤作是霜前月的姑娘。他们一直跟踪到长乐城，现她终于与人有了接触。对方是一个满脸油光色胆包天的小赌棍，正在喝茶的当儿，霜前月便坐到了他的身边，唤了他一句‘相公’……”
暗香心下不由得感激起来，道了谢，却不知应当如何应酬这位变脸如变天的摄雪姑娘。
问晴垂下眼睛并不说话，只是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笑。
“爹爹，女儿思量得很清楚。”颜瑾头也不回，径直拉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裴岚迟在堂前跪下。
旁边的人呼啦一下散开，仿佛为了留出空间来让这个奇怪的女子泄愤。
她的丈夫裴亚群在一旁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今日可是岚儿大喜的日子，别与他人动怒才好。”
那位素衣女子便是暗香曾经在抱鹤轩中见过的女大夫，唤做“落葵”。方遂墨倒是从未见过这位女子，又忍不住冒出要向容宿雾打听她的芳名的念头。
她觉得那时候心底的一道小小的鸿沟，此刻正无限地扩大，翻江倒海，似乎有什么她毫无觉察的事情正在悄悄酝酿。她并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玄妙，此时此刻只想找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睡一觉，也许这一切都是一个噩梦。也许梦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流沁坊受了什么委屈吗？”容宿雾依旧是笑容满面，倒像是在嘲笑她的眼泪落得不合时宜。“你若是想来抱鹤轩，我随时恭候。”他低下头，在暗香的耳畔喃喃地说了一句。不曾料想蹭着了她的眼泪在自己的面孔上，仿佛将喜庆的元宵节沾染上了一层哀怨。容宿雾不由得从袖中掏出了一方男用的丝帕，将面孔上的湿气拭尽了，又看了看暗香，将帕子递了过去。
私下里，她仍是恶狠狠地读书，再将那书中的字句章法，混入四肢百骸，并了自己的思路与想法，大胆改造，迅猛落墨。
好在如今已经到了，这差事嘛，还是要慢慢办的。想必一时半会，他们也离不开放鹤州了。绮墨一面捻了一缕头在手指上把玩，一面觑着哥哥道：“放心，那位姑娘说不定抱鹤轩的人认识。况且又不是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
那位许久不见的“旧友”，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见到他吃惊的面孔了呢……
“走啦！半年前，和一个男人离开这儿了！”赵嬷嬷摇了摇头道：“只剩下我一个人，守着这座老宅子等六小姐回来……”她说的六小姐，便是出云了。
不过抱鹤轩却和流沁坊相反，订货的人只多不少。新推出的那位唤做丹研姑娘的新著《洞仙歌》，因为有了流沁坊的盗版之作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不多时已成为全国各地书商们竞相订购的热门书籍。
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在他的注视下心头如小鹿一般乱撞得厉害。只是这样站在这个人的眼皮底下，倒是觉得他是无害的，那眸子里的笑，也如同春初的清泉那么透澈清明。只是，每每看他做事，却是老辣狠绝，教人不住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