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璇静静坐在窗前。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神情茫然地盯著长空万里无云。

穿戴整齐,安公公在宴子桀身边跟着,随他来到了胡璇的住处。

宴子桀茫然的双目没有焦聚,摆摆手,摇摇晃晃地往壂外走去。

“璇哥,你这是看什麽书?”韩越之看看那卷书笺,皱了皱眉头,他只浅识字句,读书解意颇为吃力:“有那麽好看麽?说的是些什麽?”

胡璇终於再也不支,手中短刀“当啷”落地,人向後仰倒过去。

“……今天便只有公子主仆二人去见过庄妃,刚刚庄妃院里的公公来传报,庄妃流了产,皇上请御医过去看过了,是被人下了蓇蓉粉,这接下来的话,还用说麽?”

一来是胡璇面色苍白,他说自己似乎很疲累,看来是行不得那事。再者,皇上不成文的义务里也有子祠兴旺这一项,不孝有三,无後为大,皇上的孩子要多,这是当然的,每月里都有一半的时间要挑选些宫女的画像,临幸她们,再凭皇上的感觉要不要留种……不过说起是不成文的规举,倒不如说某些男人的骨子里,觉得尝鲜总是好的。

胡璇想像不出,当初一般那样可爱的面孔,怎麽如今却带著那样无情的念头对待自己——毕竟他曾经,是那样依赖自己……

便是这麽一冲一撤,便听到山峰那这传来连绵不绝的号角声。

这些天来,荆云看惯了胡璇心机深沈的面孔,甚至很多时候,荆云都以为自己之前认识的不是他……可当宴子桀这个人——不,只是这个人名出现的时候,胡璇心底的脆弱便被触动,便如现在一般,整个人有些呆滞、或是慌恐般不安的坐在桌前。

荆云悄悄走过去,伸手在他的伏突、天鼎两处轻轻点了穴,免得惊醒了他,这才打横将他抱起,提气奔走,翻过前面小山头,又见了一座小城镇,找了间小客栈住了进去。

胡璇早已双目迷离,面色潮红,身体不由自主的扭动著迎合,口中却轻声的吟念著:“……不……我不……要……啊……快……不要……”意识渐渐模糊,身体松弛下来,任由宴子桀摆布。

“不要去了。这件事本就不是什麽秘密,是在朝堂上议的。怕是皇上想到你这一节,都传令下去,没他的传召,任何人要进谏也不准奏。”

这日宴子桀在书房出来,正要摆架回寝宫去,猛然间不完处传来吵杂声,有人喊着“有剌客!”付近守着的侍卫便冲到一宴子桀近身勤王。荆云现在官拜四品,成了宴子桀的护卫,他虽然辩得剌客所在的方向,却不敢擅离宴子桀而去。

“……”喜兰半晌不说话,胡璇倒急得很,连声问道:“你快说,他出城干什么去?是不是和西砥又开战了?”

胡璇连想嗯下口水都困难,下体受到有爱抚又让他沉迷,唾液顺着宴子桀的手指在急促的呼吸中少许流出嘴角。

“爱卿,多心了。”到了后宫院前,侍卫便不能再近,皇上带了众宫女太监进了去。

“王大哥。你来啦!”胡璇更衣的房门被推开,随着一个尚未成熟的男孩声音响起,胡璇回过头去。

一连三天过去了,宴子桀都没有再让胡璇守夜当值。

不可能认错的。

外面的杀声渐响了。隐隐得感觉到敌兵渐渐向正殿靠近,那宦官更是吓得双腿抖,急声道:“殿……殿下,再不走,便来不急啦。”

胡璇猛然坐起,坐在床上急促的喘吸,抹了抹面上末干的泪迹,平覆自己的惊。

荆云心疼,不只为伤害背叛了胡璇的行为而懊悔,更因为事到如今他才能想通,对於胡璇来说,宴子桀对他的欺辱、雷延武的伤害、或是他曾经历市井之上无赖的折磨,都不如自己对他的伤害来得深。原因只在於:他曾信任自己,将自己视为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而如今,自己亲手打破了一切。

“公子可要小作洗漱用早膳?”门外传来胡璇常侍太监小连子的声音。

“……等一下不急。连公公你先忙吧。有事我再叫你。”胡璇看到荆云走了出来,提著几分声音遣退小连子。

待脚步远去了,荆云才道:“我来得正巧。”

“……正是,荆大哥可有什麽消息?”胡璇起身下床,来到桌前,为荆云倒上一杯水。

“我在原拓府上潜伏七日,此人上朝之外还会去演兵操练,偶尔去风月之地饮酒作乐,并无异常。”

“没有与什麽朝堂之外的人过切的接触?”

“……除了皇上,他连朝臣们都少有言语,连他的管家我也有注意,表面看来确无异像。”荆云道:“或许时日久一些……”

“……”胡璇摇摇头,若有所思的道:“我之所以想要荆大哥查证此人,正是因为他若谋反,勾结西砥这一项却於理不通。当时桐西关一战,宴军出动三万精甲骑兵出战,余外三万由原拓带同阵守宴都。他若像雷延武一般是西砥的人,来个里应外合,那时候夹击桐城,宴国早已不在。况且内容膳食他并无权沾手,无端端的害死宫女宫妃更是於理不合……若不是他……”胡璇的眉头锁得更深,有话却没再讲下去。

“你信不过荆某便可不说。”荆云淡淡的道:“我不会怪你……”他说这番话确是出自内心。虽然猜想胡璇并不知道自己曾背叛他,假借他之手助雷延武杀宴子桀,不过这层内疚之意却总在心中排徊。

“胡璇数度死里逃生全仰丈荆大哥,哪里会信不过荆大哥……只是……”胡璇急忙辩解,可又心无定数,面色愁郁,又停了下来。

“有话直说无妨。”

“……只是,若是内宫中人,荆大哥却每日处於险地……胡璇心有不安。”

“荆某小心些便是。”荆云一笑,心下却想著为了胡璇的安危,自己之前又哪一天不是在深宫之中?只是胡璇的住处一向清静,这次要探查别人,却还是要小心些,况且自己伤重未复……想到这里,不由得便注意到自己的伤口,肋下仍然隐隐抽痛:“这次是谁?是那个西砥小皇後,还是那个韩越之?”

“荆大哥以为呢?”

荆云曾来宫中剌杀宴子桀,宴子桀眼看就要毙命於自己剑下之时,是叶纳所救。这一层虽然也没对胡璇提起过,不过荆云心中却猜想不是叶纳。而那个韩越之,即然胡璇说他与那万俟争相识,自己又屡次在宫中与他交手,而他伤了叶纳那一次为的是杀胡璇,那韩越之就不无可能,当下道:“我觉得那姓韩的小子有些怪异。”

“……”胡璇想了想:“越之曾与我一同中麻佗草之毒,听御医说那毒害人致深,我便觉得不会是他。叶纳数度救子桀於水火,若不是因为那次意外,也早有了皇上的龙儿……会麽?”

“这麽看到倒是那小公主可疑了。”荆云听了胡璇此番话才道:“只有她有了孩子便可以得个便宜江山来坐,丢了孩子却是意外。打仗不如坐等,她是皇後,打掉了别的妃子的孩子,自是他的孩子坐江山。不知我这样想是不是小人之心。”荆云说到最後笑了笑。

胡璇才面有难色的对荆云道:“正因为无从下手……才觉得难为荆大哥……”

“原来是两个都要查……”荆云却面无难色:“这宫里的侍卫或是将军,打仗若是胜於荆某,武功却不足为惧,你只管放心。我小心保自己周全便是。”

“……也不急於一时,荆大哥好生保重。”

“嗯,你也要保重。”荆云郑重的看了看胡璇,起了身:“我这便去了。你也快些用早饭吧。”

由後窗送走了荆云,胡璇洗漱,到了快晌午宴子桀下朝回来,才一同吃了午饭。

过了午後,宴子桀与胡璇闲来无事,心潮一起,便说要带著胡璇却看自己的孩子。胡璇生性温柔,喜欢孩童,更何况又是宴子桀的儿子,欣然同往。

到了太子殿,宫人们说小太子刚刚吃饱了奶水,正开心的时候,引著宴子桀与胡璇进了去。

二人套了件干净的衣衫,洗净了手脸,便来到床架前看那孩子。

小宝宝白白胖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两个人,手背上带著四个小小的婴儿坑,胡乱抓著头上吊著的响铃,玩得正欢。

胡璇是见过儿时的宴子桀,更何况小孩子本来也看不出太多样貌上的差别,这一看之下,在胡璇眼里简直俨然一个小小宴摆在面前,由打心里的疼爱。

孩子向两个人伸著手,小脸上笑得跟花一样,呀呀的不知道哼些什麽。

“……”胡璇伸出手指去逗他,他便抓著胡璇的手往嘴里塞。

“这次怕是要咬你!”宴子桀笑著道:“上次还打了朕两拳,真是个生龙活虎的小子。”

“宁儿皇子……”胡璇只顾笑著逗孩子,也不敢太大力扯手,只牵著不让他放进嘴里。

正这时候,传事的太监进来说阮鋆芷在宫里吵著要见皇儿。

二人正喜悦的情绪仿佛被什麽一扫而光。胡璇心里空荡荡地站直了身,宴子桀表情也僵住了一个笑容,想了想才道:“朕随皇子一起去探望阮妃。你们护送公子回清思园吧!”

胡璇对此并无怨言,而他也没有立声可以埋怨。只是心里那阵酸楚越的鲜明。

宴子桀与众人到了阮鋆芷宫中,远远的就听到她的嘶叫:“本宫要见皇子!他是本宫的孩子!你们为什麽还不将皇子抱来?!啊!你们是不都不想活了!!”

御医在门外随宫人们守著,一见宴子桀来,纷纷跪拜。

“她这是哪门子疯?”宴子桀心里本来就不顺畅,一听到阮鋆芷的声音,更是烦燥不堪,喝道:“这样见皇儿,要吓哭朕的皇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