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况自顾自盯着饭菜:“不用谢我,今天是方统领着意请客。”

应劭收拾好被感染到的情绪,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仔细包裹着的布袋,仔细的打开,拆掉又ing细保护着里面的两层油布,才露出一截从衣服上扯下印着不少已经干枯血水的下摆,郑重的递给皇帝:“臣受故太子当年所托,转呈给圣上的遗书。”

“哦,愿闻其详。”

应劭忍住告诉她真相的冲动,付了酒水钱后回到使馆。知行从密道回来,问了两人谈话的内容后只是沉吟不语,应劭突然问道:“我现有一点问题,按老师的说法,周克明封锁了烛成的消息明显是图谋不轨,如果苏依和苏满是烛成的人,他们不可能投靠勾结周克明的人。也就是说如果苏依是烛成的人,只会更加肯定全孝直确实是反对周克明的。”

这次应劭为了避嫌留在了门外,不过以他的耳力屋内的动静自然是毫无遗漏。曾经的师兄弟两人在现今的情况下也并没有太多话好说,听脚步声刘友渔只是让那名侍女引着知行去花儿床前,自己留在门内不远处,而知行查看完之后让那名侍女帮他取了一些伤口的毒血样本便也退了出来。守卫应该是得到过刘友渔的吩咐,在之前刘友渔带应劭进花儿的房间后就已经都退开了一段距离,所以现在刘友渔和知行可以站在花儿房外方便的说话,能听到的人只有应劭和房内那名应该是贴身的侍女。

“愚兄的户部虽然在国尉属下,可你知道愚兄心里一向都是忠于圣上的,所以密切的关注着国尉的一些可疑举动。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这次洛淮到的是使者的前探,并且跟周克明的人生了激烈的冲突,双方都有死伤。洛淮的伤者里面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藏在了刘家养伤,被周克明一方知道后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根据愚兄的推测,他们不敢肯定刘家的实力和伤者所藏的地点,所以利用展鹏贤侄使了一招打草惊蛇。”

应劭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但宣若镜退后一步后右拳开始蓄势时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他脸上肌肉微动,宣若镜知道这是应劭在用力咬自己的舌尖用疼痛聚集最后一分力量,虽然他刚才麻痹了自己的神经但肯定不会连带脑部在内,只见应劭双手将被刀链缠住的长剑向他的左方拔出,在手握缠在其上刀链的黄群配合下带起一蓬血花袭向自己,看来是想要通过击中自己右肩的方式减轻自己这一拳的力量。

“她走了。”文轩还在看着手握香囊呆的应劭想该怎么开口询问,没想到他却若无其事般告诉了自己答案,随后打开了那个香囊,抽出一小块绢布,仔细的读着上面写的字。

知行随着应劭话中意思先对张豫思道:“有豫思小姐,淮将军那是必然无忧的。”然后才拱手道,“陈知行久仰黄相学究天人,侯爷英武非凡,今ri果然见面更胜闻名。”

应劭偷眼见那名被队长派过去的城卫军和那少年低头交耳几局就神sè严肃的招手把队长叫过去在驾车少年仔细的遮掩下进了车厢,但是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于是便想问问延香听不听得到,却现延香正在揪前面那堆旅客中一个女眷抱着皮球的小儿子的脸玩,还跟那女眷有说有笑的。再回过头去时,那队长已经又在驾车少年仔细的遮掩下出了车厢,亲自走过来在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给马车硬是疏散开了一条路。

延香闭眼躺下,道:“反正你不是人,也无所谓。”

延香见文轩一字不提自己昨天对他出手在前,心中怒意少减,道:“不要叫我姐姐,看你们应该是十六七岁,我的年纪跟你们差不多。你们老师是那个十年前来过这里的小子吗?”

“那我们接着说。应龙带着战神的剑下凡来后变成了一个人类男子的样子,见到了人类的领。那时候我们人类还是以女人为尊,大小部落的领都是女人,为了抵抗沙蒙而联合起来的所有部落的领也是一个女人,叫楚若,她长得就跟你娘和nǎinǎi一样漂亮。应龙见到楚若后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于是他向楚若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来自偏远地方的人类部落,受族中长老所托来这里一起对抗沙蒙。楚若当时很为沙蒙头疼,没有怎么重视自称远道而来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名气的应龙,就把他安排给了自己手下的将军让他们去对抗沙蒙手下的六员大将。应龙很伤心,不过他还是负担起了他的责任,帮助楚若的将军把沙蒙的六员大将接连打败了三个。楚若这才觉应龙非同一般,于是把应龙召回了身边。在他们的努力下沙蒙剩下的三名大将也都被一一打败,而楚若也逐渐喜欢上了应龙,可是这时候沙蒙亲自现身了,人类和沙蒙开始了决战。沙蒙把自己的身躯变得非常巨大,有我们小半个陆地那么大,人类在它的面前小的几乎都看不见,根本没法与它对抗。楚若看到许多的人类英雄都被沙蒙杀死了,却还是没有办法哪怕是伤到沙蒙,在悲愤之下准备亲自去跟沙蒙战斗。这时候应龙挺身而出,将战神的宝剑交给了楚若,自己变回了本来的样子,一条有着四只锋利爪子的金sè巨龙,楚若这才知道应龙是司战之神的手下。应龙将自己的体形变得跟沙蒙一样大,跟沙蒙展开了殊死的较量。他们直打了几天几夜都不分胜负。可是沙蒙生于大地,可以不断从大地中吸取力量而恢复自己的伤势,而应龙生于云霄雷电之中,在大地之上无法挥自己全部的力量,最终沙蒙慢慢占据了上风,应龙眼看自己要被沙蒙打败了,想到自己失败以后沙蒙就要杀死楚若和人类,拼死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缠住了沙蒙的身体,呼唤楚若用战神的宝剑给怪兽和自己最后一击。可是楚若怎么忍心杀死应龙,她不停的哭泣可就是下不了手。应龙的力气渐渐要没了,他咬下自己身上一片鳞片扔到楚若旁边,告诉楚若,这是他送给楚若的定情信物,自己就算失去了生命,也一定会守护着她,让楚若为了人类的未来,杀掉自己和沙蒙。楚若听着应龙的咆哮,看着身边战死的人类,终于举起战神的宝剑,挥向被应龙缠住的沙蒙。沙蒙的身躯在神剑之威下被砍得粉碎,落到地上成为了死亡沙沼;而应龙也被砍成了两段,临死前,应龙巨大的金sè眼睛望着自己面前哭泣的楚若,也流下了泪水,司战之神在神界看到了这一幕,非常感动,可是他已经无法再救活应龙,于是他就让应龙的双眼升上天空,化作了紧靠在一起的应龙双星,永远的在天上守望着他最爱的楚若。应龙被斩断的身躯在双眼升天成为星星后,也化作了碧落山脉和磐若山脉,将沙蒙身躯所化的死亡沙沼隔离在大陆的北方,保护楚若和她的人民不受其害,应龙伤口中流出的血形成了洛河和淮河,为楚若和她的人民带来生命的力量。可是应龙的身躯已经被楚若砍断,所以大陆上还是有一条路和死亡沙沼相通,那就是今天的大断龙口。至于那把应龙带下来的战神的宝剑,也在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中在剑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失去了神力,不过自那以后在洛淮流域的国度上世代相传,而且有了新的名字,叫作,裂纹。”

应劭说完后就把目光躲到旁处,只觉心底有些酸痛。良久也没听到延香说话,应劭微低下头,一拉缰绳,把马交给了上前来的归来晚的伙计,稍停了停准备招呼延香进去。一转身现延香正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什么,应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延香看着的是归来晚大门边坐着不停向街上到处抛媚眼的一个少妇。

“我说你怎么会跟我没口的称赞这家的东西好吃呢,敢情你是觉得这老板娘的秀sè可餐吧。”延香也不管应劭对她的话毫无反应,继续道,“什么叫那两个字,那两个字可重要了,铭香铭香,意思不就是要铭记延香吗,就这样还敢说不会忘记我。”

不认为这是实话,不过应劭却愿意相信,深呼吸了几次,领先走了进去。

-------------------【第十六章只若流年】-------------------

吊锅据说是从北方传进来的,切好的鲜嫩牛肉在锅内煮得烂熟,合着调料还有辣椒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隔间之中,让人食yu大涨。延香用小刀挑起一块牛肚,吹了吹后丢进嘴里,旋即皱起眉头,又把辣料倒了一大袋进去,待见得煮开着的汤水从底里翻上来的都变成了红油才露出满意之sè,将笋子,豆腐等物全都丢了进去,然后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等再次煮开。

“也不用放这么多辣椒吧,光是看着我都觉得舌头有点疼了。上次在宁界吃一种叫火烧鱼的菜,吃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吃完后有好几天我舌头都没有任何感觉,再吃什么全跟啃木头一样。”已经忍不住被刺得连打了几个喷嚏的应劭见延香那副像饿了几天的样子,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当年看到她钱袋里都是黄金的记忆绝对没错,这才把她是不是这几年来都没有吃饱过的想法否定掉。

“你懂什么,牛肉不是辣得吃到嘴里像刀子割一样的话能吃吗。对了,那个火烧鱼我也听说过,一直想尝尝来着。”

“可这里面不止是有牛肉”

很快吊锅里的汤水就又煮开了,延香欢呼一声就用勺子连肉带汤直接装了一大碗,先是把看着就叫应劭头皮麻的赤红辣椒水尝了一口,然后毫无仪态的对里面的牛肉开始大快朵颐。应劭倒抽了口凉气,抓过一个馒头放进嘴里,自我安慰着君子不立危地,只是在锅里翻着所沾辣油还不算多的笋子下嘴,饶是如此也已经汗如雨下,于是随手从放在一旁的包袱中掏出块手帕擦了擦。

延香的眼睛立即从她面前的食物转到了应劭的手上,不怀好意的盯着那块手帕。这是应劭非常熟悉的那种延香终于找到他的小辫子可抓后在盘算着怎么让他倒点小霉的神情,于是赶紧在吊锅里捞出几块最大和带着最多辣油的牛肉和豆腐,也不顾烫嘴,三下两下大嚼后吞落了下肚,连着对着旁边呼了十几口气,接着又是一轮风卷残云,然后猛灌了两大碗温好的花雕酒下去,稍稍缓解已经觉得要喷出火来的胀痛感。自觉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应劭特意大着舌头指着窗户那边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了几句,成功引开了延香的注意力后不动声sè的把手帕藏到了身后,换作以衣袖擦汗。延香一回过头就醒悟上了当,不过她有些无奈的表情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就随着眼珠一转消失不见。应劭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办法对付自己,只是知道肯定大事不好,唯唯诺诺下不敢拒绝延香巧笑嫣然的帮他盛的一碗几乎全是表层最辣的辣椒油的汤水和牛肉,闭上眼睛一咬牙全落了下肚,只觉嘴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现在是真的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了。应劭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的狼狈模样似乎让延香很满意,见他还是死咬着牙关宁可继续毫无形象的用袖子也不肯再拿出那块手帕,居然双手轻拍鼓起掌来,连口用很假的娇腻声音称赞。

应劭以为自己终于舍得一身剐后逃过一劫,才闭上眼睛连喘了几口气,伸手揉了揉有如喝下了几斤烈酒的胃部,却听得延香语气一变,像是漫不经心的道:“嗯,看来你现在应该是真的说不出话了,不过这还不够。以你现在这点吃辣的道行,到林家堡这一代的主人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所以路上还要继续锻炼,总不能到了林家堡后让主随客便不是?而且林管家答应了送马给我们,他说过喜欢鸭肠和腊鸭腿的,相信吃辣的功夫也不在话下。”

刚觉对延香的用心良苦有些感动,应劭立即又ing觉起来,以他对延香的了解,她是肯定不会给枣后不随棒子的。当下应劭不再强忍住苦痛,努力装起可怜来,想着不管延香说什么,反正她也认可自己现在是说不了话了,她难不成还要自己写字。延香很是高兴的又连吃了几大块牛肉,才又装满了一碗,觉得有些烫嘴,放在了桌上。应劭知道要来了,不顾嘴里火炉风箱一样的感觉死死的把嘴巴闭紧,而且把本只是挡在身后的手帕悄悄塞进了腰带里面。

“你看我这么好心的帮你,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我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所以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看延香胸有成竹的样子应劭有些虚,不过又一想,不管点头或者摇头意思都不会太明确,就算怎么样了反正以后再狡辩另作解释就是,于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好啊,我问你,刚才那块手帕不是你的小芸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应劭本是紧闭着的嘴巴不由得膛目结舌的张了开来,一下子就呆了,下意识的想点头,然后猛然摇了摇头,又立即停住。赶紧想要辩白和说清自己的意思,谁知道无论怎么努力出的声音都只是含糊不清。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清楚啊,一下子吃不得这么辣刚才就不要勉强嘛。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着紧那块手帕,我又不是要抢你的,何必这么激动。”延香很是得意的笑着,又装出仔细在听后苦苦思索的神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让我不要告诉你家里那个,我不会那么多嘴的,别怕。其实你家里那个是公主,你的小芸也是公主,算起来半斤八两,谁也不会怕了谁,就是苦了你了,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哎。”

应劭算是认清了自己仍然远不是延香的对手,只得心底叹了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反正就算能说清楚手帕是当初为解决苏依的事借了以后还给洛芸的时候她说自己连块手帕都没有所以送给自己的,搞不好反还会被延香强辩成更离谱的解释,应劭也就不急着缓解舌头的麻木感,狠心装了一大碗牛肉。舌头麻木后也有些习惯了,反倒是没再觉得怎么太辣。

“既然,你都这么听话的回答了我的问题。而且,嗯,而且算是没有忘过答应我的事情,那我也好心告诉你一些或许你不会有兴趣知道的事情吧。”延香见应劭一副你跟以前一样骗我玩就是,我反正是在听着,不过不会上当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很自然的道,“东岳毒吞噬人的生命力量,对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是死症。可是东岳毒两千年来出现得极少,流传的原因是东岳毒是由穿云那个混蛋带到这个世界的,后来绝大部分都跟鼬狐的尸体一起被封印,只有少量散在世间。可是你既然在清远阁待过,我想你应该知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东岳毒一旦从沉寂中被生命气息吸引导致苏醒,开始吞噬感染者的生命元力后就无法再次回到沉寂的状态,而且会融合并且只习惯于被吞噬的那个人特有的生命元力特征,这是东岳毒几乎无法治愈的原因之一。但这种特点对东岳毒本身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缺陷,因为随着被感染者的死亡,他所感染的东岳毒会无法再次适应其它人的生命气息,从而失去维系的根本。换言之,也就是东岳毒一般情况下不会传染,而且会随着宿主的死亡而消散。”

“东岳毒出现得少,而且一般人感染后即便有龙涎草的帮助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我想清远阁也应该跟世间一样不知道,东岳毒感染并且习惯被吞噬那个人本身的生命气息后,仍然会有一种情况下是能够传染并且杀死另一个人的。”见应劭已经专注的看向了自己,延香有些不自在的把目光逃开,“如果东岳毒在两个人的生命元力进行融合的时候到了另一个人体内,就可以借助这个融合的过程再次适应新的生命气息。而且因为不需要苏醒和适应过程的原因,新的感染者被吞噬生命元力的情况更为猛烈,一般来说普通人在这种二次感染后的一两天内就会被杀死。”

应劭虽然所修炼的不是提取本身生命ing元的通气之道,但也知道延香所说的本质生命元力的融合是什么意思,脑海间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所有的动作都停住呆在了那里。虽然他一直让自己相信延香所说大成的龙息术可以驱除东岳毒,但是不管这个说法的真伪还是龙息术修炼的难度都让他心底其实很理智的知道这只是个聊胜于无的渺茫希望而已。在清远阁仅有的三起感染东岳毒的详细记载中,那三个人有一个体弱者不到五天就死亡,还有一个坚持了半个月左右也受不了那种绝望的痛苦而自杀,只有一个在龙涎草的帮助下勉强挺到了一年的时间,但那一年里那个人除了食yu旺盛以外也几乎丧失了所有能显现出来的生理机能。除此以外,其他所有有关东岳毒的记载都只是见到了毒后的尸体而没有太大的意义。刚跟延香见面时应劭并不了解东岳毒,所以也就没有怀疑过延香所说一二十年内要不了命的说法,但到清远阁的藏书室翻阅相关典籍知道真相后,应劭就在心底隐隐做了当初的广武就是永别的准备。延香的话无疑是让应劭跟她重逢的欣喜过后的脑海中无法抑制的掀起了滔天大浪,即使除去那个意义仍然不清楚的“铭香”和延香心底的真正想法,目前应劭也还有苏依的麻烦在身,此时又得知面前是一个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世界,而且还不能有肌肤之亲的人。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喜欢听这件事情,我也就不想再说了。”延香的笑容有些勉强,注意力回到了面前碗里的牛肉上,“不过可说好了,我不管什么理由,你有什么想问的只能现在问,过后我可不会再回答你。”

应劭抿紧嘴动了动,还是放弃了勉强出声的努力,因为想到这肯定也在延香的计划之中,她不希望这个时候自己开口说话。随手拿起一旁的酒壶,现已经所剩无几,应劭看了一眼旁边另一个温好的酒壶,把手伸到一半又放了回去。延香颇为好奇的看了看应劭,拿起那个酒壶递给他,应劭接过后放到了一旁,然后慢慢把先前那个酒壶里所剩的残酒倒进杯里。那个酒壶只倒了不到半杯就已经空了,应劭却不放下,保持着那个姿势耐心的等待着酒壶里残余的最后一丁点酒水一滴滴的落下,最后又摇了摇壶身,确认真的再没有任何残余,这才端起那小半杯已冷的花雕,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入喉。

当初应下跟苏依的事情时,虽然知道事实上算是占了很大便宜,但除了情势所逼外也有那个“铭香”和以为延香不会再出现的原因。后来云州事了去了清远阁,看到了东岳毒的记载,又真的一直都不再有延香的消息,接到文轩的书信后有谁也就在心底打开了一线看看到昆定后跟苏依间会怎么样的口子。紧接着在昆定现了洛海楼的事情,他便不再多想,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帮助文轩上。这一番心底的真实想法应劭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其实此刻他很想握住延香的手,但想到那个铭,终究只是默默饮尽了最后的一小口酒,把杯子放到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终点,剩下的每一点时间只会更值得珍惜,即使只能像现在这样。

延香看着那壶新酒愣愣的出了会神,继续对付起吊锅中的肉,含糊不清的道:“快些吃,吃完了趁身上暖和我们今天多赶些路。”

应劭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点了点头。

出龙口镇后往东南方向的长阳有两条路可选,陆路可以直达,也就近一些。而如果往南走一段到淮水的主河道乘船南下再上岸往东走,路程则要远一些,不过因为近半路程都可以借助水力的原因,旅途无疑会轻松得多。时间非常充裕,这次又不像当年被巷子追杀出迷雾森林逃往卫国时那样需要隐藏行踪,应劭自然是挑选了不用那么劳累的路线。在清远阁知道东岳毒的特xing后应劭也就知道了延香的食量为什么会那么大的原因,他没有把心里的黯然表现出来,只是跟所租的船的老船公打听着淮水和登岸后到长阳沿途上有名的风味小吃,然后跟延香一路的吃了过去。应劭心照不宣的就像从没听到过在归来晚的那些话,面对延香的偶尔调笑也是全然和以前一样,这样一来就只能是着实头疼于延香问起当年广武之后的事情时对他稍有提及的所遇到的女xing都会绘声绘sè的给他编排上一段。好在应劭早就已经习惯了,一般情况下闷声装没听到就是,实在编排的情节太邪门后才反击几句,结果往往大败亏输越描越黑,被延香旁征博引无中生有的再抓出一些听起来牢不可破的铁证来。到最后连应劭只见过两三次面话都没怎么说过的刘轻月也被延香说成是生恨一身不能做两半,所以文轩觉得亏欠了应劭,这样还坐死了苏依的事情是文轩的有意而为和他想把妹妹洛芸送给应劭做补偿。好在这时候长阳已经到了,应劭暗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好歹可以找些事情绊住延香了,否则搞不好她找不出什么新角sè了万一连宁界的太皇太后都不放过的编排上了,就算是不会传出去,自己可也承受不起。

应劭原本的打算是一个人骑马从陆路赶到长阳,遇到延香后改变了路线,水路上马匹携带不便只能是用皇孙的名义托给了一处驿站送回昆定去,现在到了由文轩继承的故太子封地长阳,见过太守后对方自是主动为应劭补足路上所需。想着文轩信上的叮嘱,应劭以让延香为林管家亲自挑选作为礼物的鸭肠鸭腿为由,又托太守派了几名便装城卫军保护着,支开了她后独自前往信上所写的地点。

出城后西郊是李家村,闻名于世的神匠李铁手就住在这里。不像龙脊山一脉手艺的秘不外传,李铁手徒子徒孙众多,因此世间现在所流传的普通良质兵器多是出自这里,也就更为一般世俗所闻名。不过说到如东脊盟主谢元的通天戟和象征长羽弓手领身份的云缠弓这类名闻天下的神兵,龙脊山一脉的传人不入世和不收门徒的原因,自然也就要比俗务缠身的李铁手能有更多的时间打造,而且李铁手难得的几件珍品都是在洛淮境内,比起龙脊山一脉散布在各处的世之名将们手中,名头无疑也要差了一些。应劭在清远阁的两年独自翻阅过大量藏书,自然是不会因为李铁手和龙脊山不同的处世之道而跟世俗一样被表面所惑对他们的技艺高低得出一些有失偏颇的见解,而且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运气好的情况下也就是能得到一件跟十五那把剑的品质相仿的兵器。这样来看的话,无论事实上李铁手和龙脊山所出最顶尖的兵器到底谁胜一筹,也跟他关系并不大,倒是李家村优等兵器丰富的产量更可以让他不会空手而回的希望大为增加。

李铁手不是轻易可以得见的,应劭也没有天真到认为凭着自己现时的身份可以借文轩的父亲故太子跟李铁手的交情求得他亲手所打造的兵器,因此只是在李家村门口专责接待的人员那里报明了身份并且把一份礼物以文轩的名义托他们送到李铁手那里,随后打听了文轩信上所写的地址后便向目标而去。来到一处铺子前,应劭打量了一番,现这里在李家村里也算得是占地较大的,而且生意兴隆。正张望和思量进去后该怎么开口间,店里的伙计见到他久站在门口,便走了出来询问他有什么事情。应劭谎称自己的姐姐当年在太子府里做丫鬟时有个情同手足的姐妹,后来那个姐妹出府后就失去了联系。最近自己的姐姐听说那个姐妹是嫁到了李家村里,自己又正好路过这边所以姐姐托自己来打听一下消息。那伙计听应劭这么说便道好像是听说老板娘当年在故太子府里做过丫鬟,应劭赶紧问他能不能见一见他们老板娘。那伙计见应劭既然是替人来寻访故人,那人又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家老板娘旧友,当下就把应劭引进了后屋,让他在客室等候,自己去传话给老板娘,看是否相见。

不多时那伙计便引着一名妇人出来,给应劭介绍那就是他们老板娘朱夫人,应劭赶紧跟她作礼见过。朱妇人吩咐那伙计去上茶,而后请应劭坐下,问他是当年哪位姐妹的弟弟。应劭等那伙计下去后才先告声得罪,相询朱夫人出嫁前的名字是否是文芷婷。见到那妇人听闻后的面sè确定没有找错人后,才拿出文轩所托的信和一串珠花递了过去。朱夫人见到那串珠花明显的一震,待得那伙计端茶上来时才回复过来,掩盖住自己的失态,让那伙计出去招呼客人,随后向应劭笑了一下,接过了信打开来。

读完信后朱夫人脸上露出了一种夹杂着怀念和欣慰的神情,向应劭问道:“小轩,不,皇孙他还好吗。听说他马上就要大婚了,娶的是宁界廷尉的女儿。”

应劭答道:“皇孙一切安好,我这次是去东脊林家堡帮他取迎亲的骏马,皇孙记挂夫人,所以让我来探望夫人。”

那夫人一怔,随即笑道:“皇孙他没有跟你说过他跟我的关系吧,否则你肯定不会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