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水浒后传 > 第18回 镇三山遭冤入登云 焦面鬼谋妻落枯井

一哄到西廊下,朱元便揭被喝道:“你这杀人贼,却躲在这里,可见天理昭彰!”蒋敬见了一伙人,晓得事,便立起来道:“列位不须性急,自有分辨。在下是潭州人,姓蒋,从建康回到湖广。船家6祥、张德将酒灌醉。半夜里拿刀抢进舱来,我一时无计,跳入江中,多亏茅庵里老师父救得。劫了我五百两银子。到江州会着个弟兄,访到柳塘湾,仇人相见,分外眼明,因此杀了他。到官也便是这篇话。”朱元道:“强盗的口哪里听得!”袖中取出青索子,扣颈缚了:“我是江州差来缉捕使臣,等拿了穆小郎一并解官。”扯了便走。蒋敬身上有病,见五七个人,敌他不过,随他扯去。到柴房里,把门锁了。竺大立、焦道土、袁保正便把行李包裹拖到房里,打开一看,见雪白的五六百银子,又有金珠饰,喜出望外。竺大立道:“这宗财物是我寻出来的,我应该得一半,那一半你们均分。”保正道:“这个自然。且提了穆小郎再处。”焦道士喜欢得紧,重去宰两个鸡,开了窖下的好酒,摆出果品菜蔬,开怀的吃。竺大立教道士唤香火到西廊下伺候:“穆小郎回来,不可惊动,哄他说这位客人有病,师父恐外面有风,移到房里,骗他进来捉住便了。”道士就去分咐香火,依计而行。

世上若无阿堵物,华胥国里可遨游。

宋朝闻得金主大破辽兵,即加童贯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以开府仪同三司蔡攸为副,赵良嗣为监军侍御史,点羽林军二万夹攻。童贯升帐,与蔡攸、赵良嗣计议道:“金兵已破黄龙府,建号称帝,辽国看看难支。我这里兴兵,直过白沟河,事不宜迟。”赵良嗣道:“辽涿州留守郭药师与卑职结盟好友,待卑职差人送一封书去,他必解甲来降。若得了涿州,辽国已失左臂,破之何难?”童贯道:“既然如此,你作差人去。”赵良嗣即修了书,星夜送到涿州。

安道全连日劳顿,客店里未免有些戒心,此间高枕无忧,一觉睡去,直至红日三竿方才起身。梳洗毕,用过早膳,闻焕章迎进卧室。闻小姐在帐幔中伸出玉腕来,安道全调和气息,细心体认,审过左右手三部九候,说道:“脉理已明白了。只是古方书上说得好:‘病有四要:望、闻、问、切。’不揣要看小姐面庞一看是何颜色,方可定那药案。”闻焕章教养娘揭开帐幔,安道全略看一眼,面如满月,眉细目清,好个福相,只见色带浮红。同到书房内,论道:“小姐这症是七情所伤,以致神魄失守,阴阳互格的症候,须得一月之功,方可痊愈。”闻焕章道:“先生真神人也!果是荆妻亡过,小女至性过人,终日悲泣,以致如此。昨晚不曾说完,小女病剧,小可望空祈祷,梦一天女对我说道:‘明日天医星至,病自得痊,后为一国之母,不可轻许了人。’今得道兄蓦然枉临,岂不是天医星!国母之言,只是未可深信。小可寒素之家,那有贵戚来聘!若是眼前这班权要富贵,又不在我眼上的。”安道全道:“令爱脉理清而纯,相貌庄而厚,自配大贵之夫。天缘必然凑合,不必挂怀。只是药饵不备,怎处?”闻焕章道:“不难,此间离东昌府只有二十里,应用的药先生开出来,遣人赎来便是。但要屈留一月,唯恐归思难阻,又且简亵有慢。”安道全道:“既蒙见委,自当始终其事。”闻焕章大喜,开下药帐,教人到东昌赎了回来。制炮得法,眼下去便觉宽舒,晚间熟睡。

次日安道全道:“大哥大才,必有大福。小可的‘大素脉’能定穷通寿夭,试一诊视。”李俊笑道:“一勇之夫,放胆做去,祸福在所不较!”就伸手过来,安道全凝神定想诊了一会,又换过那手,亦诊一会,称贺道:“神全气厚,脉秀络清。必居南面之尊,自有非常富贵。昔日宋公明亦曾诊过,原说他福基浅薄,果不令终。”李俊道:“任所非常富贵,大碗酒、大块肉是有的吃的。”乐和、卢医官都笑起来。

那各岛大小不一,其中金鳌、白石、钓鱼、青霓四岛最强。分为东西南北,统率小岛,如方怕连帅之意。凡暹罗有外邦侵犯,四岛会兵,俱来救护。而金鳌尤为雄盛,乃一国之藩蔽。当日闻得金鳌被宋兵打破,杀了沙龙,马赛真大惊,会集文武商议。共涛道:“金鳌是本国之门户,今被宋兵打破,险要已失,国势将危。宋兵远来,不知地利;乘他根基未固,起倾国之兵,传檄各岛驱剿了他,方得安稳。若迟延不,必然得陇望蜀,就难为计了。”马赛真道:“丞相言之有理。”一面差官到各岛,令会兵,并力恢复金鳌;一面命吞珪为大将,领三千精兵,同共涛连夜进,火进征。共涛,吞珪上了战船,旌旗闪闪,戈甲森森,杀奔金鳌岛来。

不消半日,到了金鳌岛。那沙龙也有见识,恐怕乘胜而来,先使蛮兵在隘口把守。堆着石炮,弄个机括,打得甚远,利害得紧。李俊等船远远泊定,不就上岸,只是摇旗擂鼓,呐喊连天。沙龙闻报有兵到隘口,把箭疮扎好,亲自出来巡视。一连三日,再上岸不得,李俊焦躁。乐和道:“且自耐性。我同许义去山后探路,或有可上的去处。”遂驾了一只小船,周围一看,都是高山叠峰,树木丛杂,上去不得。回来说知,无计可施。童威道:“土人说进隘口要转三个大湾方到城门口,就上了岸。那三个湾怎么可进?我兄弟二人到夜深人静,用油纸包好了硫黄焰硝引火之物,打海底爬到城边,起火来。他只顾在外防守,内必空虚。若见火起,必定惊惶。大哥这里领兵去攻,自然可破。”李俊大喜,依计面行。

为富由来是不仁,可怜象齿自焚身。

替天行道,久存忠义。金鳌背上,别有天地。

出了聚宝门,过了朱雀桥,一路山明水秀。不上二三里,远远见昨日那披郎君,穿着紧身绣袄,拿张弹弓,随个小厮,从桃花林中走出。郭京想道:“这是天缘凑巧了!”迎上前道:“花小舍人,昨日在燕子矶游玩,怎么就下了船。”郎君道:“不是游玩,是同家母、家姑在先父陇上扫墓回来。矶边经过,偶然上岸。”郭京道:“高居何处?正要奉拜。”即君道:“不上一里之遥。素不相识,不敢有劳。”郭京正要涎着脸胡缠,见个人牵匹马来说道:“奶奶请舍人回去。”郎君即便上马扬鞭而去。郭京见他上马便捷,解数风流,一可爱。心下想道:“他说扫先父的墓,那半老佳人是他母亲了,那一个是他姑娘,不知有丈夫没有?”不曾问得详明,心中郁郁。

郭京方说:“前日同张、马二统制去攻饮马川,先败了一阵,晚间又被劫营。将士尽皆陷没,我逃得性命。失了机,恐按军法,不敢去见枢密。要到东京再投林仙师,又无盘缠、路上害了一场时行疫病,挣扎起来,只得权唱道情儿觅口饭吃,不想天幸得遇。”赵良嗣也把出使金国,已得定议,回朝授侍御史,钦命去北京协理军务说了。思量原带他去,因出军失利,是没时运的钝市货,恐怕有碍。又因一番相与,不忍见他流落做乞丐,问道:“你如今行止何如?”郭京道:“若到北京,童枢密定然见罪,又无面目去见林仙师,遑遑无定。”赵良嗣想了一想道:“有个好去处,荐你去安身,自然重用。”唤从人取过文房四宝,修了一封书札,取三十两银子,一副铺陈相赠。说道:“这封书你投到江南建康府王宣尉衙中,那宣尉是当朝少宰王黼的大公子,名唤朝恩。年少风流,兼好旁门,今驻守建康。我备细写在里面,必当亲任。只是要诚实谦和,见机而作,不可妄自尊大,别惹事端。我因钦限甚紧,不便久留了。”郭京感激不尽,送到黄河边。赵良嗣自渡河而去不题。

樊瑞、蔡庆到云房。蔡庆便把从前事迹说过:“我要回家,在此经过,见是兄长,看演了半日的法。端的为何与他相斗?”樊瑞道:“我不愿为官,云游访道,得遇异人,传授五雷正法。要去访一清道人,结茅名山,也在此经过。闻得那官人姓李,名良嗣,是个豪侠富户,结识权贵,思量干立功名,更一心好那法术。那法官姓郭名京,是个破落户,投在林灵素门下,传些小术骗人。李良嗣一见款住。甚是钦敬。我闻他名,到来相访。不意郭京十分忌刻,要与我赌赛,故显些手段羞辱他一番。此间不是久留之地,明日我们早行罢。”两个自宿歇,不题。

却说那蔡庆到凌州,舅舅已升任去了,盘缠使尽,回去不得。思量列独龙冈寻杨林、杜兴,取路到济州,却好会着杨林,说道:“我舅舅升任,没有盘缠,要回不能,正来寻你。”杨林道:“李应已被济州太守拿去,监在狱里,杜兴先把人眷家资同庄客护送到饮马川去了。我要到济州去救李应出狱,正无帮手,你来得甚好。且去寻个客店歇下。”杨林道:“莫若如此,方可救他。”蔡庆道:“有理。”

远山横黛,频带云愁。秋水澄波,多含雨意。藕丝衫子束红绡,碧玉搔头铺翠叶。双湾新月,浅印香尘。两须芙蓉,淡匀腻粉。独自倚栏垂玉腕,见人微笑掠烟鬟。

栾廷玉抵当不住,虚晃一枪,败阵而走。回头只有十多个家丁跟着。转抹过林子,喘息方定。寻思道:“失了机,回登州不得,若到京师,怎见杨提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见扈成飞步前来,叫道:“师父,徒弟万分有罪了。”栾廷玉咬牙怒目的骂道:“你这畜生!我以心腹待你,几时落了草?造这调虎离山之计来害我!”扈成道:“如今埋怨也无用了。我不曾落草,有个缘故。”栾廷玉道:“既不落草,为甚的与他们出死力,献了城池,杀了职官,做这迷天大罪!”扈成道:“我原从海岛归来,有担犀角、香珀贵重之货,雇个脚夫挑了。因天气炎热,在毛豸门歇回凉。那毛家见了,问道:‘甚么货?莫不是通洋的?’不由分说,叫庄客抢了去,还要捉我送官。彼时孤身,只得忍气吞声走了。到十里牌酒店里吃杯酒解闷。偶遇着阮小七也在哪里吃酒,问起是石碣村人,记念妹子一丈青,当初被宋江捉去,不知怎地了。阮小七说一丈青配与王矮虎为妻,后来从征方腊,双双打死。我不觉泪下。那酒店是顾大嫂开的,听得说起梁山泊事,走出来,邀进水亭饮酒。见我忧闷,问是何故。我说一担货物在某处地方被一个人抢去,顾大嫂猜道:‘必定是毛豸了。’却好孙新回家。一同抱不平,替我夺回货物。那毛豸又与他们有宿怨,就去纠合邹润,杀了他。闻得城中拿了孙立,遂上了山。我还不晓得师父在登州做官,到得征剿说出姓名,我一时可怜邹润、孙新万分窘迫,不合献这条计策。实是有累!但凭师父加罪!”

块磊难消须纵酒,水亭高树晚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