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怎么啦!”夏荷的嗅觉相当灵敏。

听水手长说,爱滋病人分为两种:一种叫作“爱滋病携带者”,即血液里带有爱滋病毒。携带者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是需要定期到当地的检疫中心接受体检和治疗;另一种叫作“爱滋病患者”,即病毒携带者已经病。爱滋病患者将被强制隔离,接受专门治疗。其实,这时候的治疗已完全丧失意义,因为到目前为止,这种病尚且无药可治。耗废大量钱财不说,迟一天死亡对病人来说无疑只会增添一份痛苦。自古华山一条道。爱滋病患者别无选择,惟有等待死亡。

马丽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当初,我和他来这里,身无分文,穷是穷点,可他很爱我。后来,我们靠打工赚了钱,开始经营餐馆。对了,这里的钱很好赚。要不,我们也不可能拥有好几家餐馆、酒吧和赌场。现在钱是有了,日子反倒过不下去了!”

等待是艰辛的。在锚地候泊的几天里,付涛的心早已提前上了岸。当船靠上码头的那一刻,付涛仿佛找到了在汪洋中迷失的自己。为了抢在第一时间沾到地气,船员们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对于大多数船员来说,他们下地的目的非常单纯,即希望让新鲜的空气清洁充满烟味的肺腔,让迷人的景色牵动目光呆滞的眼球,让无限延伸的街道活络久未运动的关节,让多姿多彩的6上生活按摩每一根麻木的神经。对于街上的美女,他们也会毫不吝啬地行注目礼。除此之外,有色心而无色胆的他们顶多望着美女的背影意淫一番。

船抵达巴拿马锚地后,法医和当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乘坐交通艇登船,并迅将瘦竹竿的尸体抬下船。面对此情此景,船员们欲哭无泪。他们的泪水已经面临枯竭的危险,但愿船上再也不要生需要牺牲大量泪水的悲惨事件。当天晚上,巴拿马代理将法医的检验报告传真到船上,证实瘦竹竿死于肺气肿迸症。尸体将于次日火化,骨灰随后将被寄回瘦竹竿在中国的老家。

就在船员们为恐怖事件忧心仲仲的时候,公司来航次指令:空放到美国的新奥尔良港装豌豆,卸货港是加拿大的温哥华。一听说船要去美国,船员们紧张不已。但是,紧张归紧张,公司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此外,在日益沙漠化的西非,水比粮食和蔬菜更珍贵。一吨淡水,售价高达2o美金。由于淡水价格昂贵,船员们无力购买,惟有开源节流,挖潜节支。于是乎,水筏被拧死,洗衣机被光闭,马桶盖也被贴上封条,所有人都被赶到位于生活区底层的公共厕所里大小便。女人们要想上厕所,必须先由自己的男人进入厕所探明情况。只有等厕所空闲时,女人方可进入,并且由男人守在门口把风。

原来,这个女人名叫“唐丽娜”,据说是中国e市海关关长的小老婆。海关关长因为贪污受贿被判无期徒刑。海关关长锒铛入狱后,身边的女人为避免受牵连,纷纷抱头鼠窜。正所谓:花开蝶满枝,树倒猢狲散。当时,年仅24岁的唐丽娜带着仅有的1oo万元人民币来到加纳投奔她的表妹。表妹为她介绍了一个来自台湾名叫“耿直”的小伙子。耿直,风流倜傥,一表人材,对她呵护备至宠爱有加。直到有一天,耿直带着她的1oo万元现金偷偷离开加纳,她这才现那个名叫“耿直”的小伙子其实并不耿直。一夜之间,唐丽娜人财两空,欲哭无泪。

“那还得买电脑哩,一万多块!再说,我也不会用电脑!”书到用时方恨少,陈青山隐约有些后悔。

第二天上午,船员们纷纷下地,前往威尼斯岛游玩。金莲和白菜打算邀请阿玉一同前往,后来听阿玉说她没有心情游山玩水,于是打消了去威尼斯游玩的念头。田艳也早想一睹水上城市的靓丽风采,但听陈青山说该港门卫森严,加上田艳没有护照,所以不敢下地。田艳为此耿耿于怀。陈青山遂劝田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艳,日后等我达了,我一定带你环游全世界!”

下午一点钟,几十个带缆工乘坐两艘木质小艇分别从大船两侧靠拢,并将两根拇指粗的绳索抛上甲板。守候在一旁的水手,迅抓牢绳索上的琵琶头,并将其套上榄桩。这样一来,小艇就乖乖地被大船牵着鼻子走。接着,水手长指挥水手开动克令吊,调整好吊杆的角度,放下钩头。等到带缆工将系在小艇四周的绳索一一挂上钩头,吊杆开始起吊,一直将小艇吊上甲板。

这天晚上,田艳因为经痛没有参与“砌长城”的队列。早就跃跃欲试的付涛,作为替补队员接替了田艳。突然,房门咣当一声被人一脚踹开,数名手持冲锋枪的蒙面彪形大汉从天而降。直觉告诉付涛,这不是经常出现在电影里的香港皇家飞虎队。那么,这群不之客极有可能是海盗。早听说索马里一带武装海盗十分猖獗,劫财夺命的悲剧时有生,但船员们总以为这样的悲剧离自己很遥远,所以没有真正从思想上重视起来。

付涛使劲地点点头,不觉泪如雨下。

陈青山嘴上骂骂咧咧,但心里感觉特别温暖。毕竟,这年头,人情淡如水。尤其是在船上,人际关系更加淡薄。平时要是谁生病了,也很少有人前来嘘寒问暖。总之,谁也不关心谁的死活。曾经有好几次,陈青山在船上患上了重感冒,别人都怕被感染,惟独付涛常来看望他,并且为他端茶送饭。每每念及这些,陈青山感动不已。

不一会,付涛和实习船长来敲陈青山的门。推门一看,现陈青山的房间里有个女人,实习船长大吃一惊,遂指着田艳问陈青山:“她是谁?”

一场大战,终于在硝烟弥漫的紧要关头被遏止了。然而,当事双方也从此结下了仇恨。付涛原本只是想灭灭老顽童的威风,顺便长长自己的志气,同时也好让大家树立正确的审美观念,懂得什么叫“漂亮”,比方说像他的女人夏荷那样,夏荷就是“漂亮”的代名词。可是,转念一想,这几个刚上船的愣头青很可能和夏荷从未谋面,难免以为自己在吹牛。于是,想改口问老顽童,你的女人究竟有多漂亮,有没有水手长的二奶小蝶那样漂亮。如果老顽童说有,付涛正好趁机冷嘲热讽,说漂亮又有何用,还不是破鞋一只。偏偏在付涛准备好台词想要一吐为快时,水手长正好从一旁经过。付涛不敢当着水手长的面乱开玩笑,紧张之余将背熟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但是,话说了一半,总不能就此打住,干脆即兴挥,就势将自己的女人当作招牌顶了出去。想不到老顽童竟然出言不逊,将夏荷骂成妓女,给大家留下了笑柄。黄鼠狼没打到,反惹一身臊。付涛为此气得七窍生烟。

第二天一早,付涛和大喇叭等人为洪七公开了门,只见王芳躺在床上,娇喘声声,意犹未尽,洪七公则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坐在床沿,报以一脸感恩戴德的表情。

夏荷随即抹了一把泪水,转身进了卧室,开始为付涛打点行装。女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付涛静静地坐在沙上,望着夏荷忙碌的身影在眼前摇来晃去,忽然心头一热,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为了不让夏荷看到自己的脆弱,付涛迅将视线移向窗外,背对着夏荷,直到泪水风干以后才转过身来……

嫂子说:“我的收入已经足够我们母子俩生活了。倒是你,一个四十出头的人了,没有房子,没有儿女。总得攒些钱,将来防老!”

这阵子码头上没有风景,难免会令付涛大失所望。他的目光沿着顺时针转动36o度后,又沿着码头上的那条大马路一直延伸到尽头,进入霓虹闪烁的闹市区。闹市区人口密集,三姑六婆、三教九流皆穿行其中。尤其是女人,又多又正点。去那里逛逛也好啊,哪怕不能摸摸捏捏揩点油,饱饱眼福总是可以的。

抓鸽子的人表面上志同道合,但私下里各怀鬼胎。第二天上午的行刑大会,成为意料之中的分赃大会。在这次大决战中,付涛功高一等,也因此分得3o只鸽子。荣誉的光环笼罩着他,使他整天乐陶陶的。付涛像是被蜜蜂蜇了屁股一样走一下扭一下,嘴里还咿呀呀地吐着欢乐的音符。付涛将3o只鸽子分成四份,自己留下1o只,送给阿玉1o只,又送给金莲和白菜各5只。电报员夫妇来自台湾,骨子里多少残留一些**的思想渣滓。他们坚持不吃来自台湾的鸽子,并且将那5只鸽子又退还给了付涛。付涛将这15只信鸽养在房间里,等待船靠国内港口时再将其兑换成大把现金。在当时,一只台湾信鸽能卖四、五佰元钱哩。

这是付涛所写的一诗歌,名为《在没有女人的世界里》,内容如下:

尽管船上牺牲了一台大彩电,但还是不能平息付涛心中的怒火。付涛又找来刊有老板照片的报纸,拿起剪刀咔嚓一按,老板的头颅便应声落地。付涛心头一热,快感像电流一样涌遍全身。付涛把从书中学到的“满清十大酷刑”统统派上用场,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寻求无聊的精神慰藉而已。最终,人家做老板的依然还在做老板,而做水手的付涛依旧只能做水手。原来,一切努力全都白费。

付涛喜欢钱,但又不喜欢工作。工作稍累一点,他就牢骚,在餐厅里敲碗摔盘子,以示抗议。当然,他只是轻轻地敲轻轻地摔,他总是有屁也不敢放得很大声。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将碗打碎了。要知道,那碗可不是铁打的。他害怕失去饭碗。别人都不理他,认为他疯了:“不想干就回家去嘛,又没人留你!”

“唉,船员就这样,十个家庭九个不幸。我们算是同病相怜,我也离过婚。”老船长说罢,又和付涛为同病相怜干了一杯。

二副接着说:“大副已经说了我想说的。”

一个盼望到达”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时间,公司那头还是没有动静,付涛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于是就往公司那边打电话。接电话的正是那个公开收贿的胖脑袋经理。一听说对方是付涛,胖脑袋的口气照例又硬了起来。胖脑袋说:“公司也有公司的难处嘛,人多不好派船,你也要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嘛!”

阎罗王答道:“大胆刁民,有人揭你和你嫂子乱伦,还不快快跪地认罪?小鬼们,先给我重打四十大板。”

其实,在离婚之前,付涛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从来不在外面拈花惹草。自从现红杏背叛自己后,他就一直怀恨在心,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手法宣泄着他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尽管如此,付涛心里仍然感觉不能平衡。付涛打算继续寻找机会,报复世上所有不守妇道的yd女人和勾引别人老婆的无耻男人。

付涛猜得没错,红杏果然不是处女了。这年头,打着灯笼也很难找到一个真正的处女,处女得从娃娃抓起。红杏不是处女,可付涛还是一个处男,付涛觉得自己吃了哑巴亏。但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付涛也只好吃回哑巴亏了。付涛最终还是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红杏的身体,红杏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付涛的女人。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众所周知的事情。对于这一点,陈小兵也不是不懂。一个正常人,杀人后能够做到方寸不乱的又能有几个?陈小兵犯了死罪,竟然还能酣然入睡,不是因为他脑子有问题,而是他觉得天塌下来有人为他撑着,所以才会有侍无恐。在陈小兵看来,法律不外乎关系和人情。陈小兵的爷爷就曾先后犯下强奸罪和杀人罪,但因他爷爷位居某军区总司令,大权在握,谁也奈何不了他。陈小兵每每提及此事,总免不了无奈而又自豪地叹道:“唉!这年头,权能通神!”不过,稍有头脑的人都不难现:陈小兵所说的是国民党时期的陈年旧事了。如今,时代不同了,一切自当别论。

政委和老船长死后,电报员迅向g市公安机关报了案。第二天,船一靠上码头,早已守候在码头上的武警官兵迅将整个一条船围得水泄不通。公安干警兵分两路,一路由年轻的武警官兵组成,负责看管全体船员,以防凶手逃脱;另一路由知深破案专家组成,负责勘察案现场,寻找破案线索。因凶手当天没有与死者生搏斗,且在离开前清理过现场,所以没有在现场现凶手的毛和指纹以及其它可疑的线索。在现场找线索的计划失败后,破案专家当即决定实施第二步计划:使用测谎仪。由于凶手心理素质极佳,测谎仪也难以测出破绽。此后,破案专家又使用了一系列破案技巧和心理战术,但都以失败而告终。这样连续折腾了好几天,最终一无所获,此案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不久,当地警方从北京请来一批老公安。这批老公安曾是叱咤风云的警界精英,破案无数。他们的到来,使案情很快有了转机。通过明察暗访,结合现场勘察,他们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那几个身材魁梧且和政委生过磨擦的水手与实习生身上。这天,老公安将所有船员和家属召集在餐厅里,当众宣布:“昨天,我们在案现场现两个可疑的脚印,深浅不一。经过分析,我们断定凶手左脚有点问题……”陈小兵听后,不经意地斜乜了一下自己的左脚。这个细微的动作,正好被守在一旁察言观色的破案专家看在眼里。

接下来的侦破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老公安随即提审陈小兵,而陈小兵竟然对自己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且很快在审问记录上画押。审讯过程中,陈小兵理直气壮的说:“政委是过年的猪,早晚得杀!”当时,水手长也在现场旁听。付涛趁机指冬瓜骂葫芦:“少吃咸鱼少口干,何必多管闲事?管闲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水手长听出了付涛的弦外之音,气得呲牙裂嘴,但又不好说什么。

自始至终,陈小兵沉着冷静,露不出一丁点破绽,令破案专家束手无策。最后因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使他露出马脚。当时,陈小兵异想天开: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如坦白交待了。再说,天塌下来,还有那个做军区司令的爸爸撑着。就算我杀了人,别人又能把我怎么样?正是基于这种思想的支配,命案才得以顺利告破。

这天中午,陈小兵被押上警车。上车前,陈小兵要求打个电话,老公安念在他坦白交待的份上,答应了他的请求。原来,陈小兵打电话的目的是向他爸爸求助。放下电话,陈小兵微笑着回过头来,朝甲板上的人群扫了一眼。陈小兵的目光里写满了内容,但谁也无法读懂其中的内涵:是留恋,是怨恨,还是快慰?不得而知。

像陈小兵这样的官宦子弟,之所以选择跑船,纯粹只是为了体验生活,玩玩而已。这回,陈小兵玩大了,他所体验到的又将是什么呢?酸甜苦辣,抑或什么感觉都没有。与陈小兵不同的是,绝大多数船员跑船的目的其实非常单纯,即挣钱用以养家糊口。不同的心态,支配着不同的思想和行为,从而决定了各自的前途与命运。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终于落网,政委和老船长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当天下午,政委和老船长的尸体被送往当地殡仪馆火化。晚上,阿玉捧回了两盒骨灰。众人随即簇拥着阿玉来到船长室进行吊唁。墙壁上,老船长和蔼可亲的笑容依旧绽放着慈详的光芒,光芒照进每个人的心田,心便碎了。多好的一位船长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在场的每个人无不黯然落泪。

到了午夜,众人一一和阿玉握手告别,并劝阿玉节哀顺变,而后渐次散去。付涛不想走,留下来帮阿玉收拾行李。阿玉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他的骨灰。”说罢,再一次泣不成声。付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呆呆地站在窗前,任窗外的风景被自己的泪水模糊。后来,阿玉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付涛只好一步三回地离开船长室,回到自己房间。

天刚蒙蒙亮时,阿玉带着老船长的骨灰,悄悄离开了“海上幽灵号”。临行前,阿玉没有向任何人道别。谁也不知道她将去向何方。阿玉走后,付涛的心好似被掏空了一样难受,忍不住大放悲声。付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的眼泪为谁而流,反正就这么流了,不问清红皂白地流了,流了好久好久,一直沿着阿玉离去的方向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