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七剑下天山 > 第二十五回 牧野飞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剑 金蓑铁马一生愁

天蒙禅师喝道:“徒儿,替我把这狂徒拿下!”两个少年番僧左右扑上,凌未风兀立如山,四只拳头同时打到身上,只听得“蓬蓬”两声,跌倒的不是凌未风,却是那两个少年番僧!天蒙禅师虎吼一声,忽然脱下大红僧袍,迎风一抖,似一片红云直罩下来。凌未风见来势凶猛,身移步换,避过来势,一手抓着袍角,只觉如抓着一块铁板一般,知道天蒙的武功也已登峰造极,暗运内力,一声裂帛,撕下了半边僧袍,天蒙禅师那半截僧袍已横扫过来,左掌呼的一声也从袍底攻出,凌未风身子陡然一缩,只差半寸,没给打着,天蒙禅师骤失重心,晃了一晃,凌未风腾地飞起一脚,天蒙禅师居然平地拔起两丈多高,手中僧袍,再度凌空扑击!

成天挺乃是清宫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轻功虽比不上武琼瑶,实力却要比她高一筹,一对判官笔又稳又狠,武琼瑶还不敢真个和他相碰。她仗着白魔女的独门剑法,忽虚忽实,声东击西,只是在消耗成天挺的气力。两人恶战,一个是勇如猛狮,一个则捷若灵猫,各施绝技,备擅胜场,打得个难分难解。成天挺这才暗暗吃惊,想不到一个年轻的少女,剑法如此厉害!

飞红巾给凌未风一阵数说,面色颓败,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冒浣莲心中暗暗赞叹道:凌大侠真行,不是这样一针见血地道破她,也医不了她的心病!

晦明禅师步出禅堂,凌未风已把桂仲明他们引进。桂仲明等人得见此一代剑法的大宗师,既兴奋,又自怯,倒是晦明禅师极喜有为的后辈,叫他们不必拘束,各练了一套本门剑法,桂仲明的是“五禽剑”,张华昭和冒浣莲练的是“无极剑”。晦明禅师笑道:“在后辈之中,你们的剑法也算是难得的了,五禽剑以刚劲见长,无极剑以柔取胜,各擅胜场。若能刚柔互济,在变化之间再精益求精,那便更好。”当下指点几处窍要,桂仲明等三人一齐拜谢。

登山的第一日大家还没有觉得怎样,第二天已是在峭壁险峰之间行走了,高峰上经常有雪水汇成的急流冲泻下来,越往上走,寒气越浓,急流里的冰块也越来越多,冒浣莲牙齿震得格格作响,幸得凌未风早有准备,将晦明禅师采天山雪莲配成的“碧灵丹”送一粒给她咽下,又教她调气呼吸之法,这才不感寒冷。桂仲明和张华昭功力较高,倒还顶受得住。

天山横亘三千多里,晦明禅师住在天山北峰,天山南面高峰,却另外住有一个奇人,踪迹比晦明禅师还要诡秘,是个白满头但却容颜美艳的女子,人称“白魔女”。据说她曾经做过强盗头子,为了情场失意,一夜白头,这才绝迹江湖,隐居塞外的。

楚昭南暴怒如雷,一掌打去,将那名人质打飞,挺剑又与凌未风相斗,清宫那班侍卫,见楚昭南如此残酷,只顾擒杀敌人,不顾同僚之情,把那名人质活活打死,齐都心寒。一时间,竟没人上来助阵,凌未风趁势攻了几剑,把楚昭南杀得手忙脚乱。楚昭南急忙喝道:“你们怎么还不上来?要待皇上下旨吗?”卫士们猛然醒起,若在此刻显得畏缩,给楚昭南奏上,就是一个死罪。迅即有几名高手,补上空缺,再把凌未风迫至墙脚。只是这几名高手怵目惊心,却不敢拼死冒进了!

冒浣莲宝剑一指,冷冷说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何是我若死在宫里,那清凉寺的老和尚会替我念经。”康熙面色倏变,斥道:“什么老和尚?”冒浣莲冷笑道:“是呀,什么老和尚?我真糊涂,老和尚早死掉了,不能念经啦!”忽然在怀里掏出一串珍珠,宝光外映,扬了一扬,说道:“这串珍珠是这屋子的主人的,老和尚还算好心,临死前将它交回给我。咳,他可死得真惨!”冒烷莲以前夜探清凉寺时,碰到做了和尚的顺治皇帝,顺治曾一手携着她,一手携着康熙,去祭董小宛的衣冠冢,这串宝珠,就是老和尚那时交给她的见第二回。康熙这时早已认出冒浣莲是谁,做声不得。冒浣莲又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他可死得不值,比阎中天差多了。”康熙面色苍白,身子抖。冒浣莲嘻嘻笑道:“你若敢伤我毫,我立刻就在宫里把这件事情抖出来!”康熙心里打突,想道:“若她在外面泄隔,我还不怕。在宫里嚷出来,太后知道了,可不是当耍的。”当下满脸堆笑,说道:“你这女娃子真是,我答应送你出宫,你瞎疑心作甚?”冒浣莲眼光赛如寒冰利剪,迫视康熙,催道:“快写,快写!把那女贼放出来!”

这次谈话后,纳兰王妃对多铎比平时好了许多,她好像有一种预感:死亡之神已经展开双翼飞在他们的头上。眼前的宁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夕。于是终于来到了这么一天————

楚昭南为何不下杀手?原来他率众大搜天凤楼时,靠6明呼声指点,穿入内壁复道,现了张华昭,认出他是大闹五台山时,行刺多铎的凶手之一,也是在后来清凉寺时和易兰珠同路的那个人。心中大喜,想道:“即算抓不着女贼,抓着此人也是一大功劳。”因此只想生擒,不愿将他毙命。

这“女贼”正是易兰珠,来捉她的人却是楚昭南。她的短剑名为“断玉剑”,和楚昭南的游龙剑同是晦明禅师的镇山之宝,当年晦明禅师将短剑传给杨云骆,长剑传给楚昭南,杨云骆在临死时写下血书,将短剑与女孩交与一个少年,叫他到天山以血书短剑为凭,拜在晦明禅师门下,那少年是凌未风,而那女的则是今日的易兰珠。她给凌未风抱上天山时,才是三岁多一点,她的一身武艺,都是凌未风代晦明禅师传授的,因为是自幼就得上乘剑法的真传,功夫自是不弱。只是和楚昭南桂仲明等人比起来,功力当然还是有所不如。

冒浣莲眼利,只见第一辆大车前面挂着一面镖旗,上绣“武威”二字,迎风飘荡。六辆大车过后,殿后的一人,年约四十岁光景,拿着一杆大旱烟袋,口喷青烟,斜着眼睛,看了桂冒二人一眼,似颇惊异,但也不停留,策马疾驰而过。

凌未风这时从袋里取出一纸信笺,高声叫道:“各位朋友,这批黄金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应该是大家都有份。黄金的旧主人在信上已经明明白白!”傅青主问道:“你拿的信是谁人写的?”凌未风道:“这是李定国将军的遗书!”说罢大声念诵起来!

凌未风久历江湖,见多识广,深知沧洲洪家的吴钩剑法的厉害。一见申家兄弟的兵刃和联袂出场时的身形,就知是洪门弟子。他恐怕黄衫少年武功虽强,但经历尚浅,不懂应变,因此急急赶上,替回了他。

“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满洲兵早已入了关内,可是我们僻处四川,四川还是张献忠的天下,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张献忠后来战败,他的部下孙可望和李定国仍然占着四川,满洲军队忙着收拾中原,也没有打来,我们就像住在世外桃源一样。到你五岁的时候,满清开始攻打四川,你爸爸的老家在川南,要回去迎接家人到川北去避难。那时我又有两个月身孕,当然不能随行。他临走时嘱托天澜大哥照顾我们,便放心回家。

傅青主瞧了一下,若有所感,不再理会他们,径自将张一虎放在地上,说道:“现在,我问你话,你若据实回答,我可以饶你一死。”张上虎喜出望外,道:“请说。”傅青主道:“在剑阁栈道的绝顶,住有一个黑瘦老人,你可知道他是谁?”张一虎诧然答道:“我连剑阁都没有到过!”傅青主喝道:“你这厮说的可是真话?”张一虎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傅青主伸手在他背后一拍,用分筋错骨之活,弄得张一虎惨叫起来。这分筋错骨的手法,比什么酷刑拷打都厉害,受的人全身筋骨似欲寸寸碎裂,煞是难挨。张一虎叫道:“你叫我说什么?我实在不知道。”傅青主见他身受剧痛,尚说不知,又想以他的本事,就是走上黑瘦老人住处,恐怕也难办到。看来他确实不知黑瘦老人其人。但何以黑瘦老人临死,却殷殷以五龙帮为念,叫自己替他在五龙帮内找一个人,这人又究竟是谁?莫非就是黄衫少年。他又一掌打在张一虎肩头上,再喝问道:“这黄衫少年又是哪里来的?”一掌打下,张一虎忽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他为了怕受折磨,竟自咬断舌尖死了。

冒浣莲插口道:“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其实那时我并不是生病。而是自从夜探五台山之后,半个月来,总感到心里难受!”凌未风听了,暗暗嗟叹。五台山之夜,冒浣莲寻找母亲,却找到了亡母的衣冠之家。这一幕悲剧,他也曾经暗中目睹。他自然懂得冒浣莲为什么心里难受。

吴三桂开府昆明之后,也曾屡次派军“进剿”,可是川滇边境,深山大川,地势险峻,李来亨部队又神出鬼没,飘忽如风,因此在明亡之后一直成为清廷的隐患。

凌未风刚刚抢了先手,占得上风,正在步步进逼之际,听得刘郁芳已经出手,他遥辨兵器碰磕之声,已知刘郁芳受了围攻,心中暗呼不妙。他百忙中侧目窥视,只见刘郁芳一柄剑舞得风雨不透,已是只能招架,不能还招了。高手比剑,如名家对弈,全仗气沉心静的镇定工夫。凌未风一急躁,立刻给邱东洛找着了漏洞,风雷刀剑,又紧紧进通过来,竟然反客为主,又抢先手进攻。凌未风醒悟决不是办法,急忙重摄心神,一面迎战,一面缓缓向刘郁芳这边移来。

凌未风答道:“这刀痕是我刚到回疆的时候,碰上杨云骆大侠的一个仇人,他见我带着一个女孩子,随手就给我一刀,要不是有人搭救,几乎给他毁了!”刘郁芳听得十分奇怪,问道:“杨大侠的仇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带一个女孩子远远跑去回疆?那个女孩子有多大了?”凌未风一说之后,自知失言,忙道:“这些事情,将来我再对你说。那个女孩子只有两岁。”韩志邦接口说道:“只有两岁,刘舵主,你……你可没有什么话说了!”他本来想说:“你可放心了。”一到口边,可想起不能这样冲犯刘郁芳,这才临时改了。饶是这样,刘郁芳还是白了他一眼,她很不开心,也很奇怪韩志邦的神态似乎有点失常。

凌未风“嗤哧一声嘲笑道:“亏你们还是天地会的舵主呢!这样胆小。你们别尽作恶梦了,你听听,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阎中天站起身来,只觉肌肉一阵阵痉挛,他看康熙良帝,只见康熙也似大病初愈一样,面目死灰。良久良久,康熙吁了一口气道:“你做得很好,你随朕来吧。”

佛殿外的卫士在听得楚昭南吆喝时,已蜂涌入内,他们哪肯让冒浣莲抓着皇帝,霎时间,几般兵器,横里扫来,冒浣莲回剑一挡,缓得一缓,康熙皇帝已从侧门走进内室去了。

冒浣莲正觉得惊异,只听得旁边的人也在吱吱喳喳的谈论。一个老者说:“看来这次皇上不会亲来了,既没有黄绫铺道,也没有仪仗队,连守卫在寺门的也只有这么寥寥几十个人。”另一个好像乡绅模样的人哼一声道:“这事要问我们才知道,皇上前几次来进香都是我们绅衿接驾。这次是鄂亲王多铎代表皇上来,鄂亲王一向不欢喜铺张,他出巡时,有时只带几个亲兵哩!”又一个带着江浙口音的商贾问道:“你说的鄂亲王多铎,是不是十多年前做过两江提督的多铎!记得他那时在杭州大婚,那才叫热闹哩。只是在大婚前夕,前朝的鲁王余部劫狱,闹得满城风雨,第二天大婚,老百牲们都不敢去看热闹。”那个乡绅笑道:“你吹牛吹出破绽来了,既然都不敢去看,你又怎知他的大婚热闹?喂,他大婚前夕的劫狱事情是怎样的?你说说看。”那商人先是面红红地应了一声:“是我胆大,在门缝里偷看哩。”跟着见乡绅对劫狱事情很有兴趣,也就得意洋洋地拉他过一旁哇啦吱啦地谈起来。

少年回过头来,正待话,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一旋身,躲在帐后,只见房门开处,纳兰小姐的保姆,背着孩子,气吁吁的走了进来,说道:“小姐,听说是总兵府大牢有人劫牢,今晚卫兵多数在这里办事,那边人手不够,已给逃脱了一些囚犯,所以刚才又急急在这里调人过去,小姐,你没吓着?”

凌未风纵目冰河景色,对辛龙子赞叹道:“天山上虽有冰河,却还不如这里的壮丽。”辛龙子道:“我们哈萨克人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有一位美丽的少女,她的情郎到关内去,一去不回。她攀上慕士塔格山痴痴凝望,头变成了冰柱,眼泪淌成了冰河!”凌未风道:“我们汉人也有望夫成山之类的传说。可见不分种族,儿女情怀都是相同的。”

凌未风给辛龙子的话挑起愁思。怅惆良久,忽然问道:“辛大哥,你也有过爱慕你的少女么?”辛龙子翻着怪眼,木然不答。过了一会,才叹口气道:“这座山我二十多年前曾到过的,那时我的师父为了躲避白魔女,有一回就避到这山上来,害我找得好苦。我看了师父的情形,心都凉了,就算有天仙似的姑娘,我也不敢招惹。”凌未风喟然叹道:“你真聪明!”前尘往事一幕幕地从心头翻过:钱塘江大潮之夜,少年情侣的颤声呼吸;石窟中玉手敷伤,重逢后的又恨又爱;水牢里伤心话旧,那凄凉幽怨的眼光…凌未风蓦地打了一个寒噤,心底里叫道:“刘郁芳,你在哪里呢?”

辛龙子怪眼睁得更大,奇怪凌未风那么好的武功,竟会耐不住寒冷,在冰河冷气侵袭下打起寒噤,他好意地问道:“怎么样,你着了凉了?”凌未风茫然不觉,辛龙子一掌拍去,喊道:“你中了邪么?”凌未风跳了起来,愕然道:“我……我,我怎么会中邪?”辛龙子正想再问,忽然脚下一阵震动,急拉着凌未风往高处跃去。叫道:“不好,是雪崩了!”刹那间,山沟里响起巨大的雷鸣声,万山回应,震说欲聋,磨盘大的冰雪从悬岩上滚塌而下,声势极为惊人!天山和慕士塔格山等高山,山巅积雪,常沿着山坡向下滚动,是为雪崩。若然正当其锋,任多大本领的英雄好汉也会给雪块冲落山谷,活活埋掉。幸得凌未风和辛龙子都甚有经验,又有极上乘的轻功,在满山雪块飞滚中腾挪闪避,居然毫无伤。

过了许久,雪崩才渐渐停息,凌未风方透过口气,忽又听得阵阵哀号声,辛龙子拉着他跃出山沏,哀号之声越来越大,而且此起彼落,显然有不少人受雪崩压顶之灾。辛龙子道:“奇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行人?”凌未风急道,“咱们快去看看,能救得多少就是多少。”跑出山口,往下一望,只见山谷中无数清兵,断手折足,挣扎呼号。凌未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忽听得对面山峰上有人叱咤呼喝,辛龙子道:“看呀!那边有人斗剑!”凌未风抬起头来,一声清脆的呼救声,随风飘到:“凌未风,是你吗?快来呀!”

凌未风一听,比刚才所惊尤甚!睁眼看时,只见刘郁芳站在一块危岩之上,楚昭南正似猿猴般地纵跃上去!

凌未风叱咤一声,天山神芒抖手飞出,楚昭南身形闪展,宝剑撩劈,闹得手忙脚乱,好容易才避过天山神芒的连环攒射,凌未风和辛龙子疾如飞鸟,赶了过来。楚昭南大喝一声:“与你拼了!”据在岩石之上,居高临下,奋力挡住凌未风,另外两名卫士,又从危崖的另一边跑上,刘郁芳频频呼唤,但楚昭南占着地利,凌未风急切之间却攻不上,只得大声喊道:“你挡住一阵,我就来了!”

凌未风稍定心神,周围一看,只见辛龙子也赶了过来,在山坡上斗得正烈!拦着他的正是长白山派的祖师、风雷剑齐真君。另一堆人则在围攻一个白老人和一个红衣少女,白红颜在刀光剑影之中左冲石突,老人大叫“辛师弟”,少女则呼唤“凌大侠”。凌未风心稍宽慰,暗道:“原来是石天成和武琼瑶!他们两人都是武艺高强,谅不会败在敌人之手!”运剑如风,迫楚昭南让了一步,再放眼看时,又不禁大吃一惊,围攻石天成和武琼瑶的竟是七八个喇嘛僧,其中就有和自己恶斗过的天蒙天雄两师兄弟。看情形,西藏天龙派的高手,除了掌门的天龙禅师外,竟是倾巢侧出,再放眼看时,还有七八个大内卫士,正分成两拨,一拨去围攻辛龙子,一拨却向自己这面扑来!凌未风暗叫一声“苦也”!“抽撒连环”唰!唰!唰!疾刺数剑,抢上了岩石,反身一个旋风疾舞,迎上了来攻的几门兵刃!

原来刘郁芳正是找凌未风来的。她自凌未风去后,心中悬悬。到第三日,飞红巾已和南疆各族酋长联络上了,清兵到了一地,都是先筑碉堡,因此行军迟缓,还在数百里外。清军战略,非常显明,是想仗着优势兵力,稳扎稳打,蚕食全疆。飞红巾对着这种战略,无法可施,十分忧急。傅青主道:“我们兵力薄弱,要想强玫,绝对不行。但他们以碉堡战术,也未必制服得了我们,草原广大,有如茫无边际的海洋,我们就如游鱼一样,在碉堡中间穿来插去,草原上处处是我们的人,我们耳聪目灵,他们若来追捕,势大我们就避开它,势弱我们就吃掉它。”飞红巾叹息道:“那么,这是一种无尽期的作战了!”傅青主道:“以弱抗强,只能这样,我们若把草原变成一个大泥淖,让他们越陷越深,他们也不能长期停留下去!”战略一定,大家倒不心急了,战事一时也爆不起来。刘郁芳苦念凌未风,暗里和武琼瑶商量,想和她一同到喀尔沁草原去接应凌未风。武谅瑶性子好动,和刘郁芳交情又好,一口答应,愿为她带路,两人向飞红巾请求,飞红巾见目前无事,而且她也挂念凌未风,一求便允。

再说那石天成,他自误杀师兄,历尽忧患之后,心中自责,每图文功自赎。听说刘郁芳和武琼瑶要到喀尔沁草原,他也愿意同行,刘郁芳是想去接应凌未凤,而他则是想去找辛龙子。如今他只有这一个师弟了,这个师弟虽然怪僻糊涂,他也只能把光大本门的希望众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尤其因为他有过几乎误入歧途、以至错杀师兄的沉痛经验,因此他特别挂心辛龙子,他想以“过来人”的身份,现身说法,叫辛龙子醒觉过来。不要只是潜心学艺,而不顾人间的善恶是非。

至于楚昭南却是随着大军远征回疆的。大军的统帅成亲王格济武艺不强,但他是个精通战略的人,他一面以碉堡战术,逐步推进,一面叫楚昭南率数百精骑,奇兵突出,以夜间的急行军,在草原边缘衔枚疾进,避过飞红巾的营地,深入喀尔沁草原,清军的如意算盘,是想以这队精骑帮助孟禄控制草原各族,令回疆各族分崩离析。这样内外夹攻,南疆各族的抵抗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各个击破。

楚昭南将到慕士塔格山之际,忽见齐真君带着十几个喇嘛,迎面而来。问讯之下,始知凌未风和辛龙子也到此地,喀尔沁的各族已经奉哈萨克的酋长做领袖,不要孟禄了,齐真君说:“幸得天雄上人,早已邀集同门,赶来此地。我们受挫之后,一过慕士塔格山,就和他们会合了。只是我们自忖人数还少,不想马上攻击他们。”楚昭南哈哈笑道:“这回凌未风插翼难逃!我算他事成之后,必赶回南疆,我们埋伏在幕士搭格山中,等他人网!”

无巧不巧,刚到慕士塔格山口,石天成等三人也正策马驰来,一场混战,石天成等三人险些被擒,忽然山顶雪崩,除了十多个武功较高的喇嘛,以及楚昭南齐真君等一班卫士外,数百清军,都给满山乱滚的大雪块冲下深谷。雪崩声中,各人自顾不暇,战斗暂停,刘郁芳在纷乱中爬上一座危崖,石天成武琼瑶两人,一面出手攻击天龙派的喇嘛,一面闪避那满山乱滚的雪块。两人都是绝顶武功,到雪崩停止之时,他们已击毙了五个喇嘛,两个卫士。而这时凌未风和辛龙子也已经现身了。

冰河映日、剑气腾霄,两边人分成四处厮杀。刘郁芳高据危崖之上,左手锦云兜,右手青钢剑,远攻近挡,敌住了三名卫士;凌未风在山腰处,独拢楚昭南与另外四名卫士,运独步海内的天山剑法,咬牙死战;石天成连环腿起双掌翻飞,在众喇嘛中施展他九宫神行掌的绝技;而辛龙子则以武林绝学的达摩剑法,恶战齐真君!

辛龙子亮出宝剑,精神抖擞,怪招骤展,顿时银光遍体,紫电飞空,满身剑花错落,怪啸声中,一名卫士的头颅飞上半空,洒下血腥红雨,齐真君大喝一声,双剑一圈,剑光和剑光一撞,金铁支鸣,直荡开去,辛龙子只觉手腕一阵酸麻,剑身一沉,解开来势,而齐真君也是虎口热,左手长剑给截了一段。两人功力正是旗鼓相当,齐真君方闪了一招,辛龙子已是唰!唰!唰!一连三剑,剑风直逼面门!齐真君下盘功夫极稳,双剑一攻一守,在间不容之间,挡开辛龙子的连环攻势,趁势也还了一招。辛龙子怪叫道:“好呀,三招换一剑,亏你身为一派祖师,还敢恋战下去?”武林中成名高手相斗,输了招,便该服输。而今辛龙子连三招,齐真君才还了一剑,显然已输了招。只是此次两边交锋。乃是性命搏斗,哪里还会讲什么江湖规矩?齐真君闷声不响,双剑霍霍展开,隐隐带着风雷之声,辛龙子强攻猛扑,他竟然寸步不让,脚跟钉在地上,剑尖似山,剑光如练,剑招虽慢,却是具见内力深厚,非比寻常!

齐真君本来无法抵挡辛龙子的怪招,但辛龙子在喀尔沁草原戏弄天雄之时,他在旁观望,潜心揣摩,仗着五十多年的功力,承然能化险为夷。又仗着有三个大内高手相助,这才堪打了个平手。

酣斗声中,围攻着石天成武琼瑶的喇嘛僧忽然纷纷大喝,天蒙禅师托地跳出圈子,向同门吩咐了几句,挥舞着一根镣铁禅杖,恶狠狠地加入了齐真君这堆,喝逼:“何物妖邪?快还我镇山宝剑!”禅杖扫处,呼吁声响。辛龙子忽然向着禅杖冲去,天蒙一招“老树盘根”,满拟把辛龙子双脚打断,不料铁杖打空,辛龙子一口浓痰,正正唾在天蒙面上,耳边听得一声嘲骂:“呸,不要脸!”天蒙禅杖一翻,已是不见人影。耳边又听得齐真君苍老的声音叫道:“守离宫,大坎位,不要慌乱!”天蒙面上热辣辣的作痛,袖子一抹,已见鲜血,他给辛龙于唾了一口浓痰,就如中了一颗铁莲子一般!

其实天蒙还不知道,若非齐真君及时出手,他早已丧命于辛龙子三尺青锋之下,辛龙了一见天蒙禅师使了上招,就知他的武功勇猛有余,精纯不足,使儿达摩一百零八式的武林绝学,一个“金赡戏浪”,在刀剑禅杖朴击之下,钻了过去,仗着怪异身法。到了天蒙背后,天蒙尚且懵然不知,齐真君见形势危险,一个“盘膝拗步”,长剑往外斜递,身剑相合,一缕青光,也自追到了辛龙子身后。辛龙子无暇击敌,反手一剑,解开了齐真君暗袭的威胁,到天蒙禅师的禅杖落下,他已圈到齐真君的右侧去了。天蒙依着齐真君所教,脚踏八卦方位,在坎位进招,这才见着辛龙子的身形,他在间不容之际,刚好能够避了开去!

天蒙功力,在清廷这边仅次于齐真君、楚昭南、成天挺等有限几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依着齐真君所靓守稳门户,抡起禅杖,呼呼轰轰,前后左右都是一片杖影,威力亦甚惊人,辛龙子的宝剑还真不敢和他相碰。齐真君风雷双剑,挡着正面,更是沉稳雄健。三个大内高手,则从两侧配合钻攻。辛龙子武功再高,也抵敌不住五名一流好手。这一战打得沙飞石走,流冰滚动,恶斗了三百多招,辛龙子已是汗湿麻衣,呼吸紧促,只能仗着怪异的身法,在周围兵刃夹击中,挪腾闪避,偷空进招了!

石天成武琼瑶那边,形势较好,但也占不了便宜,石、武二人合斗六名喇嘛,两名卫士,而两名卫士之中,有一个是仅次于楚昭南的成大挺,他的一双判官笔,各长一尺八寸,专打人身三十六道大穴,石武二人,不能不小心提防。好在石天成几十年来,专练两门绝技,鸳鸯连环腿专攻敌人下盘,九宫神行掌则专门伺隙擒拿敌人兵刃,一众喇嘛,未曾见过这种战法,不敢过份迫近。至于武琼瑶的剑法,乃是白魔女的真传,只论辛辣险狠之处,比天山剑法尤甚,只有成天挺敢和她正面进招,其他喇嘛都是稍沾即走。但这六个喇嘛,都是天蒙的师弟,功力也自不弱,更兼他们同出一门,天龙剑法练习有素,六个人如同一体,此进彼退。辗转攻拒,布下了天龙剑阵,饶是石武二人,各有独门武功,高强技艺,也被他们困在核心。

但恶斗得最激烈的还是凌未风那一边,协助楚昭南的四名卫士,都是大内十名内的入选,比协助齐真君的那三名卫士,又高出一筹!楚昭南的游龙剑又已取回,仗着宝剑之力,也是着着迸迫。凌未风心悬战友,迭走险招,几被楚昭南所乘。斗了一百来招,兀是未能冲出,楚昭南大声嘲笑,叫凌未风弃剑投降。他道:“凌未风,你挫折在师兄手内,有什么要紧?赶快投顺,免被刀剑分尸。”凌未风一声虎吼,手中剑“力划鸿沟”,向下一扫。剑光闪处,吧吧吧吧,一片连响,把几名卫士的兵刃全都荡开,连人带剑,几似化成一道白光,直向楚昭南冲去,楚昭南不敢和他拼命,向后一仰,连退几步。

凌未风剑法凌厉无前,紧紧钉住,对其他四名卫士的兵刃,只凭着听风辨器之术,趋闪躲避,转眼之间,连十几招辣招,把楚昭南迫到下,又跳上一块岩石,展高临下,再挡敌人的围攻。他是想要抢占有利地形,逐步移上恳岩,先解刘郁芳的急难!

刘郁芳那边,形势最是危险,她独据危崖之上,前无道路,下有追兵,环攻她的三名卫士,全非庸手,幸她的内家无极剑法,讲究以柔克刚,以巧降力,配上她的奇门暗器锦云兜,居高临下,拼死苦斗,敌人急切之间,还攻不上来。只是,虽然如此,敌人仍是一步步地迫上。斗了一百来招,三名卫士,先后都已上到峰顶,把刘郁芳困在核心,刘郁芳失了有利地形,更见吃力,剑招展处,只能在周围八尺之内,苦苦封闭门户,毫无还击之力了。

凌未风连连抢攻几次,逐步上移,和刘郁芳已然相望,刘郁芳大声叫道:“凌未风!咱们到底见着了!”凌未风叫道:“嗯,我就来!”楚昭南冷笑道:“哼!原来你还有个心上人在这里!好,就让你做鬼也风流!”剑招一紧,一剑快似一剑,他仗着四名卫士协助,不须防守,竟把天山剑法中最凶辣的攻招全使出来,凌未风额头见汗,冲了两次没有冲出。把心一横,生死置之度外!展开了拼命的招数。一柄青钢剑突如神龙戏水,忽似飞鹰盘空,进如猛虎出押,道若狡兔避鹰,楚昭南疾攻几剑,都给他连消带打,反刺过来,拿捏时候,妙到毫巅,厉害之极!楚昭南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他的剑法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比上次相遇,又精妙了许多!但想凌未风虽然凶犷绝伦,到底不是铁打的人,自己合五个高手之力,虽不能取胜,谅也不会落败,他这样强攻猛打,不须多久,气力定耗完。主意打定,打个暗号,剑招一变,用大山剑法中攻守兼备的须弥剑法和四名卫士,联成一线,尾呼应,布成了铁壁铜墙,只和凌未风游斗!

楚昭南打的主意不错,但他却不知道凌未风得了晦明禅师的拳经剑诀,又悟了许多武功的窍要。以前凌未风和楚昭南所领悟的剑法,完全一样,但现在他一见楚昭南使出最深奥的须弥剑法,就知道他尚未到家!这倒不是晦明禅师有什么偏心,也不是剑诀上留下几手未教,而是因为最深奥的剑法,常于窍要之处,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楚昭南只是得了师父所授,而凌未风则是对拳经剑诀,潜心苦学,豁然贯通,在最深奥的地方,所得最大。若楚昭南另用其他剑迭,凌未风一时还不能将它破去,如今楚昭南使出须弥剑法,正合他意,他忽地一声冷笑,青钢剑扬空一闪,突如银龙入海,不过数招,就把楚昭南的剑法破去。楚昭南正想换招,肩头已中了一剑,大吼一声,跳出圈子。凌未风反臂刺扎,疾如闪电,“波”的一声,把身后一名卫士,刺了个透明窟窿!他冲出缺口,和刘郁芳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楚昭南眉头一皱,一招“东风折柳”,宝剑卷地扫去,凌未风纵身一跃,利剑斜挑,又刺伤了一名卫士,楚昭南蓦地长身,手上已握了一把碎石,大叫一声:“散开。”竟以“反臂阴镖”的手法,向刘郁芳洒去。刘郁芳的锦云兜迎门一挡,一大把碎石,给她荡得四面纷飞,但楚昭南暗器的劲道奇大,锦云兜的碎金钢丝网也给震破了十几个小洞,不能再用来勾锁兵器了,这一来刘郁芳的威力大减,给右翼的卫土一剑把包头青中削落,几遭不测,凌未风大吃一惊,那一剑虽未刺中刘郁芳,却“刺中”了他的心头。他身子陡然一震,楚昭南一剑自后刺来,他闪躲稍慢,给剑尖划伤了一处皮肉。凌未风舌绽春雷,一声暴喝,反手一剑,把一名卫士拦腰斩断,这时忽听得辛龙子连声怪啸,惨厉之极!

辛龙子独战齐真君、天蒙禅师和另外三名大内卫士,以一人之力和五名一流高手厮拼,而且齐真君的功力和辛龙子又正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辛龙子仗着达摩秘技,怪异招数,苦斗了三五百招,汗如雨下,身法渐渐迟滞,齐真君风雷双剑虎虎迫来,辛龙子二连受三处剑伤,怒极狂噙,天蒙禅师以为有机可乘,呼的一杖,“迅雷击顶”向他头颅打落。哪料辛龙子虽是强弩之未,余势未衰,左手捏着剑诀,斜斜向外一推,右手剑“白鹤啄鱼”直点天蒙胸膛,天蒙立起禅杖,一个翻身,“乌龙盘树”,横扫辛龙子中路,杖风人影中,怪啸与狂呼杂作,辛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抓抓在天蒙的胸膛上,立时五指洞穿,禅杖脱手飞去!齐真君双剑劈来,辛龙子己是跄跄踉踉地从双剑缝中钻了过去!

石天成闻厚辛龙子怪啸之声,关心过甚,在辛龙子肉搏天蒙之时,他也执死肉搏一众喇嘛,突然跃出,一掌打在侧翼喇嘛的手腕上,第二个喇嘛一剑刺来,将他的肩胛穿洞,他竟不闪避,九宫神行掌招数丝毫不缓,五指擒拿,把侧翼的喇嘛挥舞起来,反手一脚,又把刺伤他的那个喇嘛活活踢毙,这一来无龙剑阵登时大乱,石天成高呼酣斗,冲过成天挺的封锁,去援救师弟辛龙子。

辛龙子本已力竭筋疲,一见师兄拼死来援,大为感动,奋起精神,一个怪招把齐真君迫退几步,回身二剑,用个“回龙归洞”,一翻一卷,右面攻上的那名卫士,登时惨叫一声,左手五个指头,全给剑锋割断,痛彻心脾,扑通倒地,一直滚下冰河。石天成和身扑上,双掌一分,“大摔碑手”照准一名卫士的“太阳穴”劈去,那名卫士使个“野马分鬃”,身躯刚转得一半,已给石天成一脚踢翻,也滚下了冰河。齐真君怒极气极,右剑一招“风卷残云”,敌着辛龙子的怪招,左剑唰地直刺到石天成肋下,狠疾异常!

石天成回身拗步,齐真君的长剑贴肋而过,石天成反手一掌击去,齐真君也缩腰回肘撞来,两人都大吼一声,托地后退,辛龙子乘势补上一剑,把齐真君肩头刺伤。

忽听得石天成凄厉叫道:“师弟,我不行了,你要好好光大本门!”辛龙子骇然回顾,只见石天成回色惨白,瑶瑶欲堕,这刹那间,辛龙子心头无限难过,想起自己自恃得了师父衣钵真传,不把师兄放在眼内,甚至连师兄也不想认,而今师兄却舍了性命来救自己!辛龙子顾不得追击齐真君,回身来救师兄,不想剩下的那名大内卫士,手舞混元铁脾,又从旁边狠狠扑上,辛龙子愤怒非常,猛吼一声,一剑劈去,把卫土的铁牌击得飞上半空,伸臂一抓,把那名卫士抓了过来,活活摔死,再想回身,忽然觉得双臂酸麻,脚步虚浮,眼前金星乱冒,原来刚才自己动了真气,拼命一击,气力竟已耗尽,辛龙子长叹一声道:“不想我今日命毕于此!”他害怕齐真君乘势反击,将他凌辱,正拔自尽,忽见齐真君也站在一边凝身不动,似在喘息运气,辛龙子心念一动,急忙双脚钉地,也调息呼吸,运武当秘传的吐纳之洁,这时辛龙子和齐真君面对面地站着,相距不过数步,但两人都似斗败了的公鸡,互相睁着一双怪眼盯住,面上神色,非常恐怖!

原来刚才石天成吃齐真君撞中胸膛,而齐真君的肋下也给石天成击了一掌,竟是两败俱伤!但齐真君的功力要比石无成高出一筹,吃了一掌,虽然折断了两根肋骨,却还能够咬牙苦抵,石天成给他捶肘一撞,登时把横练的铁布衫功夫也撞破了。当他嘱咐辛龙子要光大本门之后,已是百骸欲散,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而齐真君虽然稍好,但事伤之后,又给辛龙于补上一剑,也是精气涣散,像辛龙子一样都已无力继续拼斗了。

两人相持了一会,辛龙子气力稍稍恢复,齐真君也慢慢举起长剑一满面狰狞之色,白如针,根根直坚。辛龙子怪叫道:“好,你伤了我的师兄,我纵死也不能给你逃出我的剑下!”宝剑一横,也是缓缓地移动脚步,迎上前去。正在此时,忽听得远方一声清脆的叫声,接着似是凌未风的大声叱咤,而近处武琼瑶忽然锐声叫喊,似一只白鹤飞下冰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