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官上前步,躬身道:“王爷,皇后御驾,请回避。”

他们才知道,皇后也在。

惊极,李原雍手腕冰凉,微微颤抖,杜江手指也抖下,却终于只是拍拍他,顺势按着他的肩头,让他坐下:“原雍,别误会,绝不是要阻拦,相反绝对的赞同。”

檠莲焰兰膏,明明暗暗的勾勒出精心勾画脸部的柔美轮廓,静凝中唯有鬓边紧簪花钗,在温暖的光芒里面,金丝微细撩动。

陈启见他神色,附身凑到他面前,面含讥讽道:“是真没听还是假没听?也是,到底也是李家的宗亲,李原雍事事倒也不大瞒着。也知道那老妖妇自大过年身体就不大好,李芙自打被逐出宫就成李原雍的块心病。他就使人瞒着那老妖妇,只是李家远房的孩子,看着可靠要嫁给。那老妖妇虽然心眼个比十个,但如今到底精力不济,时考虑考虑,其实已是暗许。”

封荣下步辇,将右臂抬扶住杜子溪,笑道:“起来吧!”

还未完,封旭就截断道:“太多。”

丹叶想想,:“姑母心里,还是想着青王。”

“人家赌博压两方,反而没有赢的机会。可人生则不是博弈。”

三层的画舫,最上层是专门为皇帝的宴息之所,绿琉璃的屏风隔,屏影仿佛如流水般潺潺。寂寂夜深,仍听得到宴乐正是萧萧鼓韵,卿卿弦音,急繁人欲醉的光景。

香墨伸开手,让侍婢替穿上元色长衫,自屏风后款款转出来。缕金轻绣衫过于长胜,恍似乱云堆地,阻脚步。也不去用手去拢,偏拿脚去挑,步态却仍是平稳而肆意,有如柳枝的影带着佻巧拂过回廊。

凄厉的语句在喉咙里又密又实地梗住,缕赤金流苏凌乱缠到处,勾勒在脸旁,形成无数丑陋不堪的阴影,影子深黑,似乎可以永久地镶嵌在那里,入肉。

恍惚里,封荣轻轻笑着:“可巧吗?”

然后,船越驶越近时,封旭就看见在子身后不远的香墨。

封旭愣:“可是出宫?”

礼单罗列,御赐的金银漆器、李太后的玉玩古珍,杜江的青瓷白瓷……数不胜数,难得他们,竟然没有样是重的。恍恍惚惚时,就听管家念道:“墨国夫人,百年沉香木盒……”

香墨缓缓低头,将盖碗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循着样的夜色来至贤良祠时,正是红灯高掌的时分。

那时候陈瑞手中的战刀,早就掷丢。

站在李原雍对面的陈瑞,虽向来渊停岳峙,但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给香墨递个半分寒凉半分戾气的眼色。封荣看在眼中,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哼”声。陈瑞觉察,垂下眼,眼底下浮挂着暗青。

杜子溪也凝起抹柔和笑:“母后话真有意思。儿臣自然是哪个都要向着。”。

“回禀太后,确实是青王,有玉佩为证。”

青青微微挑起眉:“上着锁又没有钥匙,你们还怕我偷了什么不成?”

当年的陈王府里,每年这个时节,满园数顷牡丹,好似日边倚云天际彤霞,夹着落红成阵,映得斗拱楼台亦都浓妆重彩。那个女人今年也是三十岁,当年跟她一般在陈王府为奴为婢,同样是杏子红衫,同样是双鬟圆髻,横贯一支银簪,自己何曾不如她什么?可是她肯不顾廉耻,自愿飨客于定安将军……后来又引诱了当今的天子……连当日的陈王府都成了她的府第……宝顶华檐,锦衣玉食,那无数的灼灼牡丹,不过成了她兴之所至时的玩物……

陈瑞别无他法之际,就避无可避的想到了香墨。

德保这才将小内侍回禀的事近前相告:“回陛下,夫人。铭嫔病重,太后特下了懿旨,让杜阁老接回家去了。”

笑意飘忽,目光幽深。

静静的转角处的人也察觉他的到来,却不动。

随侍的宫婢俱都被冻僵了,但都不敢上前去劝说。

所有的将领亦不由随着高呼出声:“卡哒尔王!”

杜子溪伸出手,抚着福衫娃娃圆圆的脸,轻声道:“还件玩意值不得什么,偏就是我留着也无用,也请陛下转给她。”

“又要给我开心的玩意吗……”

一边小厮又重重咳了几声,恨得顿足,连额角都是细密的汗。

说着,佻巧的吐了吐舌头:“昨儿晚上陛下还问我,说这鹤养的怎么越养越秃呢!”

面前捧着托盘的手,斑点青筋交纵横,无端的狰狞。

光阴似总是一日捱过一日,又瞬间流逝的易过。转眼又到了春日,长日俄人,闲来无事踱到御苑。天香亭牡丹盛开,放目望去,上百本牡丹花叶蕊瓣,凌风好似虹带,连绵如海,穿过日色,熔了日色,虹色愈盛,于是炽白日色就黯淡下来。

封荣慌忙伸手一挡,避过了玉枕。

她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陈瑞饶有兴致的站在琉璃箱子旁,对蓝青问道:“你来猜猜看,谁会赢?”

“香墨,生一个我们的孩子吧……”

蓦然,门外一声低咳,德保慌忙起身,道:“怎么了?”

谷地里随意砌起的火堆,燃着干燥的枯枝,不时炸起火星,隐隐的带有血腥的味道。风里如最出色的穆燕舞娘的火光跳跃在蓝青面上,稀薄的好似烈日下的一捧湿沙,虚幻的一点热吸食了他全身的温暖,涓滴不留。他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心口处一跳一跳地寒冷,咽喉里好像进了砂子,每一次下咽,都胀满刺痛。此时蓝青清楚而绝望的知道,自己病了,并且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