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荣向来不定性,转眼就被那堆精致物件吸引力过去。

转眼看向身侧精心装扮过的小女孩,想是因出来的早了,并未用饭,马车内向来备了点心,女孩子从未见过的精致。大大的眼垂涎的盯了好半晌,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拿起来,大口的吃着。

品在口中齿颊留香,蓝青忍不住连喝了几杯。小厮忍不住笑道:“少爷慢些喝,后劲可大了。”

穆嫔蹑脚近前,那金边瑞香却全是红的,开的团团的朵头盎子样大,便笑道:“这花都开蔫了,有什么好的,还让姐姐看的这么出神?”

例行的叩拜问安之后,燕脂便静静坐在那里,不多时后宫嫔妃便66续续的到了,个个面色恭谨,唯一身妆花宫装的江嫔,落座后细细端详了燕脂半晌,方弯起了如身上颜色一般,艳紫得几近快要红起来的唇。

于是,姐姐自卖自身进了陈王府。她仍记得那天雨下的好大,簇簇的仿佛替人世间每个欲哭无泪的人流尽了眼泪。

香墨神色沉静难测,良久,微微叹息,缓缓道:“我明白。”

丽女官手中的枷楠香手珠,恰在这时掉在了地上,手珠上栓的翠玉的碧玺碎成两截,象是一株荷花,霍然残了一瓣。

泱渀沙漠夏日的夜晚几乎是料峭的,所以门窗隙处严丝合缝,挡住了寒气,乌砖上的地上铺了织花厚毯,加上一个红彤彤的鎏金炭盆,烘得遍体温煦。可蓝青却觉得,通体透凉,炭火也暖不了自己。

侍婢等人偷偷觑她的神色,不敢再言声,悄无声息的出了来凤楼。

话里已不禁隐隐带了一丝羞怒。

戈登不再说话,少年已经绝望的面上渐渐腾起了一种倔强,沉默了半晌反在踌躇不前的蓝青和加尔根之前,率先迈步进了月亮谷。

后来蓝青才知道,穆燕人把西北这片仿佛渺无边际的泱渀沙漠称为卡哒尔海。卡哒尔在穆燕语里是青色之意,卡哒尔王在穆燕语里就是青色之王,在穆燕人心中是最尊崇的守护之神。

只坐直了身子,挑起半扇车窗帘。

玉湖上为了方便皇帝下了冰床行走,自湖边由东自西铺了一条大红地毡,一名宫装女子着了双芙蓉绣靴无声无息走在红毡上,宛如步步生花,更显旖旎风情。

蓝青惊到了极处,反倒不能言语,香墨转头对着陈瑞缓缓仰起面,陈瑞又是一笑,才转身退出门。

正出神的时候,香墨一手挥开车夫,亲自上前叫门。深夜寂静,铜狮门环拍在朱门上的声音,格外心惊。

一瞬间香墨气息凝滞,好不容易经酒意红润的面颊,那薄博的一层血色又迅的裣去。封荣倒气定神闲,浅淡的三分笑意经唇渲开,倒似足有了七八分,所以话也说得极轻快:“都说你和舅舅为了争一个戏子反目,那戏子在哪,让朕见见吧。”

滚烫的身躯颤抖着,贴合着,有火燃烧着,焚成了灰,那颜色抹在唇上,恍惚地勾画出一丝残酷而妩媚的微笑。

灯火如珠,佛号起伏中,唯独她的笑是沉郁的。

婆子忙笑道:“夫人说不喜欢那,所以一向住在绿萼轩的。”

“冬日天冷寒重,夫人如此盛情雅意,拳拳之心,真让人铭感肺腑。”

李嬷嬷愣了片刻,方又有些不忍的道:“国舅爷要见您。”

封荣自床上抬头,看着她微微地笑着。笑容因第二道电光一闪而过,显得极为明亮,含着光辉的明亮。

他听见这话,微微张开嘴巴,那么惊讶的看着她,只觉体内仿佛骤然冰寒生起。

香墨看也不看佟子里,淡淡道:“哥哥,你先回去,顺便把这名李大人送我的戏子一同带回府。”

夜半篝火旁,他明明羞涩的连着耳根都一片嫣红,却仍是对她说:“许是我们上辈子真的是见过。”

封荣手中紧紧拉着香墨。眼凝视杜子溪,柔和如水,说:“好了就改四处多走走,玉池去了吗?那里的荷花还开着呢,景致不错。”

“恩师不是还有弟子,就是恩师百年之后,弟子拼上万一,也会保钧梁兄无事的。”

封荣一边笑一边又拉过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当胸一揖:“拜见母后,母后万安。”

这一刻香墨觉得自己看见的仍旧是当年那个爱哭而寂寞的孩子。怨,憎,恨……所有的积郁的情绪,此刻都无法对着这样的封荣泄。

然后又抓住她的肩,低头凝视着她:“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香墨。”

香墨好像喝多了,并不理他,闭着眼好半晌才低低道:“你多大?”

香墨见他没有听清,侧过头,立刻就颇为神气地翘起嘴角,灿烂地笑了:“没什么。”

待侍女送走了巧蓝,香墨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不出声音,眼却愈来愈模糊,只在朦胧间看见室内的灯火,明亮的照着。一片耀眼到了极处的光芒里,燕脂的笑颜是恍惚幻在眼前,她看见燕脂站在陈王府的角门外,暮夏时落日迷离,明明是泪流不止,却依旧勉力笑着的燕脂。

燕脂宁静地转回身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样很好,你也不要管,好吗?”

“是吗?”陈王妃则是微微一愣,随即慢慢落下高高挑起的眉梢,满面愠色尽消,若有还无地轻笑了出来。:“香墨也跟了我这么些年,冷不防的我实在舍不得,再让我跟她说两句话吧!”

香墨转头就走,最后索性放步飞奔,耳边有人急急呼唤,她听到了,却停不下来,身体似乎被禁锢着竭力向前拽着。

香墨不由得低头,借着又一记闪电的光亮,方才看见自己身上仅着的却是昨日从巧蓝那里收来的红色肚兜,那重重瓣瓣的并蒂花竟是由七彩金线绣成,映在电光中仿若雨后的彩虹,盛开一朵靡靡一片艳色。一时自己也面红耳赤,但没有时间换下,匆匆的穿衣梳头,往碧液池边走去。

燕脂勉力一笑,微摇了摇头:“姐,我没事……”

从洞开的门望去,司徒府内金碧辉煌,如若是能用上雕龙画凤,皇室便也不过如此了,而一个商贾的府第竟僭越如此……

封旭微眯了眼睛,自言自语道:“不过晌午就唤了娼妓笙歌,真是逍遥。”

随即话锋一转,缓缓对犹在莫名所以的李佐道:“叫你的人把这里全处理了吧。”

李佐跟不上他的思维,愣道:“啊?”

封旭立于台阶之上,回过头来,满脸淡漠表情,手指拍了拍沾满了尘土的衣领,微微笑意犹在嘴角,碧蓝的眼底却是一片戾气:“听不懂我的意思吗?立刻,马上,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李佐猛地醒过神来,额上的冷汗不住地往外冒:“先生!”

司徒家毕竟是巨贾,如今又和孔俊先有了牵连,就等于和李氏有了牵连,能动武的话早就动了。

“我来时,将军有话,大战在即,他不想有后顾之忧。”

封旭见他犹豫,缓缓一笑,语连珠,声音则甚为平和。待到后面称“后顾之忧”四字时更是格外的轻缓。

可落在李佐心头,却字字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