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媛一阵惊恐袭来,心口上狠狠紧缩了一下,不假思索挥手惊呼:“不要!”

蓦然,契兰斜斜的眼一扫,眼角就朝蓝青绽出了点点笑花,蓝青一惊,慌忙低下了头。

侍婢等人刚要福身应是,却被香墨的话截住:“退的远远的,有多远退多远,我这里用不着你们。”

手中是一柄白扇,其色如月,并无一丝精绣繁巧,有的只是淡淡的一抹龙脑香味——正是当时那把香雪扇。

“不进去?”加尔根望住他,不知是对他还是自己的嗤笑着说:“回头就是陈瑞的驻兵,回头是死,进去也是死,问题只在于你想怎么死!”

沙撕裂了蓝青的绣缎靴子。

有些话,毕竟是不能对他说。

“香墨快来,这狗拉的冰床有意思极了!”

“你要跟我离开东都,不是她。”陈瑞唇畔不觉勾起一抹舒畅的淡笑:“她不能走,也走不了。”

“别这么笑。以后,我一定让你由心里笑出来。”蓝青的手抚上香墨的脸颊,本满眼悲哀怜悯,可说到后来眉眼俱是恬适地看着她:“所以,在我面前不想笑,就不要笑。”

“胡人的戏子长得俊吗?可有我好看?”

痛苦的迷乱中,香墨抬起手臂,如蔓藤般缠上封荣的背,抓紧了,微弱气息拂过封荣的耳鬓,与凌乱的丝纠结在一起,断断续续的,想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疯狂。

心中倏然剧痛,面上却仍是淡淡的笑着。

文安侯佟子里也想见识一下,于是避过正门,将马车停在墨府侧门。蓝青下车,转眼看去就是距离侧门不远的簇新朱漆金钉的夹城门,门前禁军守卫森严。

杜子溪转身望向廊外,却见廊下一株象牙红新,血凝龙胆紫。

那晚她在陈王身下,依言安静的忍耐着疼痛。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的妆台上铜镜映着红烛,烛光嫣红若晚霞铺陈开来,在他的眉目间镀上一层淡淡的薄晕。夜色无声,恍惚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近的紧贴着她的心跳。

她好半晌才挣脱恍惚。

李芙亲自倒了两杯,执了一杯呈给封荣,不想脚踩在裙裾上,几乎摔倒,封荣便就势伸手去扶住了她的腰,接过酒杯。李芙几乎是半倚在他的怀中昂起头,为了不压一丈红花之色,她髻簪了就都是珍珠,一朵白兰由润泽的珍珠团簇而成,更加映得一张脸红的无处可藏。封荣一阵厌烦,在她失神时轻轻推开,径自坐在了榻上,只留下李芙呆呆的站在那里,便有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众人都无声之中,佟子里被两名侍从搀扶着来的,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香墨听了这句话,几乎站立不稳,呼吸都随着急促起来。

水光将她影拉得忽长忽短,波动不定。她声音极细,面上始终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我年纪大了,虚不受补,用不着这些,就是用了也是浪费。”杜江低头看着玉碗,微微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也别跟我推辞,快!喝了吧。”

倒是香墨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蹙眉嗔道:“陛下好没规矩,仔细给太后请安。”

香墨被那尖锐的声音刺的一抖,却迅地平静下来,扬眉一笑,眸光熠熠生辉。

“不必多礼。”封荣忍不住的一直在笑:“还记得小时候在陈王府,你也常站在廊下这么骂人,脾气大的不得了。”

他的手纠缠住香墨的手指,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叹息的尽头,她只觉得自己从指尖到梢,都有一种被依恋的感觉。

蓝青模糊的只听到几个字节,不由扬眉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却不待巧蓝说完,香墨猛地睁眼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她,厉声道:“太后为什么突然对她下手?!我以为就算她忍不住,也要等一段时日才对燕脂下手,为什么这么早?!!!”

“今日陛下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御苑里蝴蝶不顺眼,命人大肆的扑杀,自己坐在沉香亭内,谁知道天忽然就变了,还没待内监们反应过来,陛下惨叫着抱头冲出来。横冲直撞的,也不知怎么就进了咱们静安宫。”巧蓝一反往日的沉默,在燕脂身侧喋喋不休的说着:“还是德保奸猾,不多时就找到了,可是那时陛下和主子……于是便一直守在殿外……”

这一生打断了陈王妃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李氏忍不住气涌上来,随手一扫。案几上一个五彩琉璃盏扫到地下,啪的一声摔作粉碎:“叫他滚进来!”

飨客,女子就仿佛餐桌上最华丽的一道点心,呈给来客,用自己的身体博君一笑。王府里飨客的女子,好的被客人领了去做了侍妾,然而出身低微怎能不受人欺凌?更多的飨过客的女人,则是被分到了北苑,等待着下次的客人,俨然就成了家妓,那样的命运只是想到全身的血液就已经凝固。

香墨这时才看见封荣胸前的淋漓的血迹,一片鲜红蘸在赭色上,刺目的让人惊骇。封荣的哭声越来越大,香墨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仿佛被这哭声一点一点抽光。虚弱到了极处反而让香墨镇静了下来,抓住封荣肩膀的手加了些力道,一字字地说:“听我说,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保证他不会死!”

过了半晌,五夫人才在随身丫鬟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去。香墨这才转身对站在廊下的燕脂道:“怎么样?还痛吗?”

封荣惊得瞪大了眼:“香墨,你怎么了?”

香墨狠狠瞪住他,双目了仿佛有火喷出,可陡地又栽进了封荣怀中。

封荣被她虎的一动不敢动。

可是,同他靠得近了,却近得可以嗅到他身上那股全然陌生的淡淡香气。

她蓦然大怒,伸手狠狠推上去,他猝不及防,差些便要仰天一交。

刚刚坐稳,香墨又扑进了他的怀中,还没待封荣反应过来,香墨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涕泣哭失声。

他的身上是缂丝常服,细丝绢薄,她的眼泪转瞬就渗到了肌肤,滚烫的好似在燃烧。

他怔了半晌,才明白怎么回事,随即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展开了温暖的笑。便紧紧抱她坐在床上,手一遍遍抚过她的。

香墨捂着脸,哭得愈加厉害,身子都在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