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青轻轻的问,香墨转淡淡一笑,并不出声。

封荣此时方才松开了香墨,浅斟低酌起来。

香墨急促地喘着,难耐的在封荣身下厮磨着,她身下的锦褥如碧波裁成,其上绣有点点杨花,细细簇簇的白,手工精巧难言。封荣伏在她的身上,眼见着她肤上密密的汗意,凝结成细小的汗珠,顺着起伏优美的曲线衣线滑下去,落在锦褥上,洇洇的湿了一层。汗意朦朦之中,异样的白衬着她片片殷红的肌肤,分外触目。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落在不知名的所在。

过了云客桥,就是连着皇宫北苑的墨府。

女官心下一阵恍惚,终是没有再阻拦。

“你不用担心,虽然有些痛,但只要安静的躺着就好了,一切交给陈王来做就好。要知道即便是寝室,外室内也有值夜的丫鬟婆子,所以叫出声是很粗鄙的。也不可以动手动脚,保持安静才是李氏女子的恪守礼节,才不会让人轻瞧了去。”

半晌,慢慢地把身转过去,就对上了封荣的眼。

说罢,转身去了外殿捧了镶琉璃酒壶放在床几上。

“要是真是如此,我忍痛割爱也不是不可。”

“老爹,我问你……蓝青的眼是蓝的还是绿的?”

香墨侧头望过去,不远处宫婢环绕的女子,明眸皓齿十分美丽的模样,只是失之过于削瘦,面颊尖削的几近刻薄寡情。并没有着严整宫装,一条鹅黄凤尾裙,裙上条条丝带猎猎飞扬,用金线堆堆簇簇的百翟纹饰,仿佛正在迎日羽化。

说着又捋着胸前的长髯,紧蹙了眉叹道:“我那里还有,等你离京时,都给你带着。说起来你也有五年没进京了吧?白头师弟相见难啊,下次看见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李太后落步极轻,云履落在乌亮如镜的金砖,无声无息。

香墨自从走进陈皇宫就变得迷蒙的眼第一次有了慑魂的光,仰头几乎是焦虑的答道:“想。”

香墨稍稍侧侧过头来,仿佛在隐忍着什么,神色全然不似高扬的声音里的又气又恨。

香墨的身体立刻僵住,想要伸手推开,但看他因热而烧得赤红的面颊,便又不忍。

蓝青走了几步,又停住脚,转头对一脸看好戏神色的莫姬道:“厨房里缺人手,叫她过去帮忙。”

香墨鸦翼似的睫毛瑟瑟地抖着,良久,方道:“她是太后怎么送走的?下毒?白绫?还是五马分尸?”

本一直心惊胆颤守在殿外的巧蓝,听了人声刚迈步进来,却又被这声低呼逼得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见她还这样维护燕脂,陈王妃恨极了手指抓住了案几的边缘,用力的指节都了白:“你!”

香墨低头,也看到巧蓝站在来凤楼下朝着自己猛挥着手。她不禁一皱眉,踌躇了一下,转眼对青儿道:“你帮我看一下,我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一记响雷好似落在耳畔,轰鸣得香墨五脏六腑都抽搐成了一团,难以言喻的惊恐从身体深处卷上来,在意识到以前,香墨已经一把推开封荣,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道:“你说什么?你把封旭世子怎么了?!”

跪在地上的燕脂也不回嘴,只掩着面无声流泪,香墨骂罢转头又对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道:“看着干什么,燕脂没眼色你们也没有吗?还不把她拖出去!”

她惊、而且怕,连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最后无法抑制的用力一挣,力气大的将蓝青推了一个趔趄。

香墨也被自己的力气惯的连着倒退了好几步,跌伏在地上,手扶胸口不断地惊喘道:“你走吧,回去6国,再也别回来了……”

蓝青呆呆站在那里,半晌,他慢慢弯身,抓住香墨的手合在掌心,紧紧的握住。

“6国是女皇当政,民风淳朴,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官政廉洁。不似这里……不似这里……”

连蓝青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语不成语。眼中渐渐滚烫,仿佛血一样的灼热在眼睛里聚集,只用力抓住她。

香墨借着力起身,始终不看蓝青,慢慢转过脸,眸子轻轻挪低,睫毛的些微闪,嘴唇微启时出几乎没有的声音:“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放眼陈国,能保你平安的,只有他。”

说罢,用力一甩衣袖,转身就待推门。然而手指刚落在门上,蓝青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蓝青一语不,香墨静止在那里。

不动,动不了。

香墨凝视那乌漆卷曲的花纹,然后用力。

门到底还是被推开,一时间房中就有了一种流水浸没的错觉,而他们俱被卷进了冰凉的河流里。

身前的香墨,稀薄像潺潺河流下的阳光倒影。

手那样用力的抱着,香墨还是缓缓抽出身。蓝青的手用力再用力,到了最后却只能攥住一方衣袖。

锦缎的凉滑,仿佛一捧雪在手心,以为抓住,最终又什么都抓不住。

那人站在如水波流泻的雪色中,转过头来看他,笑容甚淡却极美。

“除非死……”香墨笑着说,字如飞雪,即清且薄:“否则,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说罢,眸子里仿佛点染了霜,看着冷洌得让人害怕。衣袖陡的一抽,“嘶啦”一声,断裂了半幅。

松花色刺绣深红隐花蝴蝶的袖,依旧光润,还在手中,而人,却渐行渐远。

“香墨!”

蓝青双手掩面,喘息着,咬住了唇把哭泣的声音吞进肚子里,千言万语只抑成了一声短促的低呼。

香墨本已走远,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蓝青匍匐在门槛上,微微起伏的背……

隔着遮天的雪,焚成灰烬的思和念就也被隔住了。

可痛苦的滋味象拔不出来的刺,在骨头里面辗转折磨。

封旭,对不起。

可终究无法说出,只能埋在心里。最后只得一句,除非死,他们再无可能。

造物弄人,她的人生,向来如此。

仰头,雪云遮蔽,天空无日,近的好似要塌下来。

陈国历二百三十四年,腊月初十。

将近晌午时雪仍然下的很大,密密覆在东都北城巍峨的玄德门城楼上,映着猩红的墙砖,耀人眼目的白。

东都的九门在辰时初到申时末虽都有官兵把守,但并不限制人的出入。而此时,官兵开始疏散进出人等,按规制,这是封疆一级的大吏进出东都了。因陈国历法载有明文,只有皇室仪仗和一品以上大员进出时才会禁止出入,待仪仗或官驾过去后方解禁。

玄德门前一排马车慢慢驶来,车窗外沿的铜铃沿路出轻微而连绵的叮当声响,提醒着被侍卫拦在两旁的百姓,车内人的尊贵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