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晳拉着烟云踏着一地残阳朝大帐那边跑去,果然看见阿玛跪在帐外的身影。除了大帐门口站得岿然不动的侍卫,来往的宫人都拐着大弯避过这边,所以大帐前那一块地方格外空旷。胤礽默然的跪着的身影颇有几分遗世独立。弘晳牵着烟云在他背后不远处静静站着,暮色渐浓,头顶火红的浮霞慢慢变成璀璨的星空。帐外点起火把。

今日是阴天,风很大,吹得帐篷猎猎作响,十三今日难得没穿黑色的衣服,一袭米白的便袍,显得眉目格外干净好看。

弘晳关切的问道:“十三叔好些了吗?”

“爷昨日回来的时候,膝盖上的伤都见了骨。”小桂子心疼道,“本来爷昨个还好好的呢,伤口虽然疼,但人还是清醒着的,谁知夜里起了高烧,到现在都还没退,都说了一夜胡话了。”

她一愣,狡辩道:“吃我还不够塞牙缝呢,肯定下河来吃你!”

十三甚至能感受到那老虎喷涌在颈后的浊气,膝盖上传开的阵阵剧痛让他浑身动弹不得。从小到大射过的虎手指和脚趾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要落入虎口,十三讽刺一笑。

须臾,终于见着惜晴一袭骑装疾驰而来,背上背着弓箭,马上驮着两个装满弓箭的箭筒。

弘晳亦登上了一匹马追了上去,两人的马便在林子里欢快的跑着。天空碧蓝如洗,深林中的布谷鸟叫得格外空灵,树丛中隐隐闪过几只野兔。

“那时候没想到要玩啊。”烟云若无其事道。

胤礽的目光冷冷向采蓝扫来,采蓝立马感觉到浑身一凛,不自觉的握紧了胤禄的手。

“你还是回去吧。”弘晳道,“今个晚上风大,小心受了寒气,被罚跪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那小太监听到了,说:“回十六爷,采蓝姑娘是福晋带来的陪嫁,就是世子的通房丫头,自然是有别于其他宫女的。”

“什么?”语出,三人俱是一惊。同时问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十三“扑哧”一笑,惜晴马上一指,煞有介事道:“十三叔莫笑,这里你其次!”

“明日阿玛过千秋。”弘晳一本正经道,“我跟先生说,因为明日要去毓庆宫给给阿玛拜寿,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地方,所以就先回来了。”

当剥到第三个柿子时,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对她说:“其实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世子长世子短的,这听起来就像。。。”弘晳瞥了眼她手中的那个黄澄澄的柿子。然后再看了看她。

她果真,没有心。

弘晳冷笑连连:“抗旨又如何?她心不在我,就算这休书不写,也得不到她!”

“三人如何下?”弘晳和烟云同时道,彼此对视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人依旧一声不吭。怎么今天那么安静?弘晳心下疑惑。想着可能是中午的争吵,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才那么乖,便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今夜不会来。”

烟云满脸惊愕,张了张口,无言以对。这才现自己现在站在这里是有多不妥。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大格格啊!弘晳要为莫桑婚配,自己这般激动,不是更让人猜忌她与别的男人有私情吗?

弘晳伸手去竹筒里摸子,昕薇却制止道:“世子不妨换一颗白子。”说完拿过竹筒,取出里面那颗白子,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心想果然如此,便随意从棋盘上拈了颗白子放进去,然后再将竹筒递给他。

直到弘晋和胤禄来玉清宫时,两人的棋局还未结束,那时已是红霞满天,便连石桌都镀上了一层橙色。

“阿玛放心好了。”弘皙笑了笑,“说不定弘晋此行回来会是另一番摸样了呢!”

入暮之后,迎面的风就变得冷冽刺骨了,毕竟还是早春。

弘昇握紧枪,问:“准备好了吗?”

“你起来罢。”皇祖母摆了摆手。

“哎呦!”她不禁呼痛出声。

三人在各自的位置坐下,弘晋坐得无聊,忽然将两人招呼到一起,神秘兮兮道:“一个多月前,有人送了皇祖父一只大白鹦鹉,就在南书房的正殿里养着,据说会说好几句人话,你们见过吗?”

烟云不断的对着冻得通红的手指哈着气,一边卖力的扫着,同一个地方扫了好几下,地上的雪却很难扫干净,弘晳见状没好气的轻嗤道“见过蠢的,没见过那么蠢的。”

那石氏一袭孔雀蓝绸缎的旗装,衬得皮肤白皙,绝艳芳华,虽已出得弘晳,但身材样貌都保养得如同停在双十之年,美到不可方物。

待那些太监宫女走了后,她端起桌上的点心瓜果放到床上和他一起分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就倒下来睡着了。

闹的第一出是猜迷,众人一听都有些泄气,待听他说了规则后就一个个双眼光。

“是。”她顺从的坐了过去,手心里却是一手的汗。

在她把手伸给他时,那马前蹄已经踏进了水中,他一把大力拽住她的手迅将她拉回,一手赶紧勒住缰绳。他的马在河边停住。

一阵拂过的夜风打破林子里的沉寂,树叶被吹得窸窣作响。齐溟愣愣不敢相信,怀疑?戒备?呵,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待你的。

“入京之事迫在眉睫,阿玛最多小施惩戒。”齐溟淡淡道,“算她讨了个便宜。”

他干咳一下,朗声继续道:“如同《庄子·田子方》所记载:孙叔敖三次出任令尹,三次被罢官依旧波澜不惊,肩吾感到很不可思议,就去问他。公孙敖说,功名利禄的到来无法推辞,荣华富贵的离去也无法阻止,得到与失去都不是出自于我自身,所以我不为他们烦忧,况且我不知道这官职是落在别人身上呢还是落在我身上,在别人身上就与我无关,若在我身上自是与别人无关,我心安理得自在悠闲,哪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东西呢。”

莫桑被那一笑看得心里虚,问:“不知三公子有何见教?”

十三自语道:“你如今已有十五了吧,可还记得当日自己说过的话?”想了想又摇头,“可是你那时还那么小,又怎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