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表妹咬得很重,他的笑容里分明是带着不屑的。烟云有些吞吞吐吐道:“对不起,昨日我。。。”

“昨日一直闹到了二更天才散,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

执喜称的手一滞,那喜称上仿佛带了刺一般。弘晳忽然没有勇气挑开,心里喟叹不已,皇祖父啊皇祖父,您到底给孙儿挑了一个怎样的女子?

烟云许久才反应到身边的采蓝是在唤她,她缓缓回过神来。

每到暮春时节,原野上的草长到没过膝盖时,喀喇沁都会有一场盛大的赛马,每个部落推选出一个人来参赛,得胜者便有十匹上好的牦牛作为奖赏。

烟云咬着唇不敢看他,在他的逼视下缓缓道:“奴婢,无话可说。。。”

莫桑心中一动:“大格格。”

“其实三公子也很关心格格的,只是不愿说出来。”

莫桑放下酒杯,笑道:“母大虫不假。”

“微臣对济尔默格格说画需要润色一下,便照着原画连夜又临摹了一幅。两幅画都是一模一样的,微臣将其中一幅交给了格格。”张简答道。其实他那晚临摹了两幅,这还有一副交到了万岁爷的手上。

昕薇满意的点点头,把一个通透翠绿的玉镯戴到烟云的手腕上。

烟云坐在椅子开始局促不安了起来,昕薇弯下腰来打量着她,一脸满意:“我果真没有看走眼,你这样一打扮,果真很像我。。。”仔细一敲又蹙了蹙眉,“就是你还是太黑瘦了一些。”

齐溟斜了他一眼,“那小黄毛丫头,难不成我还怕他不成?万岁爷当年不过怜她年纪小,不跟她计较罢了,怎么的,还倒以此为傲了?我还不信,我收拾不了她!”

“换一个吧。”开口的是噶尔臧,他微微蹙起了眉。

三个月后,噶尔臧因事外出,恰逢端静公主生产,这个孩子早出生了半个月,所以他未及时赶来,公主身边只有花染衣守着。

这乾清门内乃是万岁爷与满朝文武议事的地方,每日辰时都要在此早朝。入了乾清门便是宫中内廷,乾清宫便是万岁爷的寝宫,日常起居都在于此,处理政务或是会见朝臣都在于此。

现在正是早朝的时间,已陆陆续续有大臣匆匆赶来,经过他们。

经过昨夜的低温,那些积雪都板结在了一起,硬邦邦的一大块,扫起来相当困难。

烟云不断的对着冻得通红的手指哈着气,一边卖力的扫着,同一个地方扫了好几下,地上的雪却很难扫干净,弘晳见状没好气的轻嗤道“见过蠢的,没见过那么蠢的。”

她反唇相讥:“原来聪明人都是用嘴巴在扫地。”

“你!”

弘晳白了她一样,懒得搭理,扭过头,对跟在一旁的小太监福宁道:“你去别的宫借几把铲子过来。”

胤禄和弘晋也扫得很抑郁,弘晋凑过来道:“十六叔,你说皇祖父为了罚我们扫雪,免了我们的早课,是亏了是赚了?”

胤禄白了他一眼,“缺的早课,定会在明日后日的晚上补上,皇父处罚我们就是因为我们逃课,你当真以为皇父会因为处罚而误了我们的学业吗?”

“啊?”弘晋满脸失望,“这处罚未免太严苛了吧,三九寒冬,居然要我们来这边扫雪,做那些下三旗包衣做的事情。。。”他小嘴撅得老高,嘟喃道,“都怪你,我本来在学堂里学得好好的,都是你把我拉出来!”

“什么叫我把你拉出来,是你自己硬要跟我出来的!”胤禄瞪大了眼睛,“昨天说‘珠心算又不能吃,学它干嘛’的人是谁啊?我只不过说我出去透透气,就像跟屁虫一样跟我出来了,现在却反咬我一口,真是不害臊!”

“你!”弘晋脸涨得通红,“我昨天出来只不过是透透气,是你说要去看弘晳和他新福晋的,如果你没有带我去寻弘晳,我们就不会被皇祖父现了!”

胤禄白他一眼:义正言辞道:“腿长你自己身上,我又没拖着你绑着你,还不是你自己也想去找他们玩?”

弘晋一时无话,哼了一声,用扫帚划出一条长长的线,“以此为界,十六叔你扫这边我扫这边。”

胤禄嗤笑道:“真蠢!若要将这一块地的雪扫干净了,这一条线也会消失吧!”

“你!”弘晋张口结舌,胤禄做了个鬼脸。

福宁这时已抱着几把铲子哼哧哼哧的从雪地上跑来。弘晳拿了一把,对烟云比划道:“以乾清宫中轴线为界,我扫这边,你扫这边。可千万别跑到我这边来,表妹。”

烟云挑了挑眉,纠正道:“是表姐。”然后从福宁手中拿了把铲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另外一头走去。

十三正要进乾清门,看见前方大步经过自己面前的女子,忽然间怔住了。

在她走到自己正前方的时候,心头一阵急跳,是她吗?虽然只是个侧影,距离自己面前不到三米,然她目不斜视,很快就走了过去。

阔别了十年,没想到再遇是在乾清门前,她已初为人妇。。。

他微微侧头,便可看见不远处站的弘晳,一手扶在铲子上瞪着她,一脸气急败坏。

胸口微微一痛,再望向她时,她已在埋头铲雪,鼻头冻得通红的,鬓有一些凌乱,他想细细看她如今的样貌,忽然起了风,雪地里的风很是凛冽,她直起身子用袖子挡了挡,便再也看不到她的眉眼。

身后忽然有人低低唤了声“十三弟。”胤禛从后面走过来,扯了扯他,提醒道:“要上朝了。”

02

便是日上三竿,四人合力也未将乾清门前的积雪扫去四分之一。云中已露出薄薄的太阳。

烟云累的快要瘫倒在地上,她扶着铲子,喘着气,脸却在烫,两只握着铲子的手已冻得没有知觉。

弘晳面无表情的紧抿薄唇,脸色冻得有些白。手上还在一下一下的铲着,脚上藏蓝色的棉靴子底下颜色比上面一截要深许多,应是早已被这雪水浸湿了。而胤禄和弘晋隔得远远的,一个上午没有说话。

李德全提着个食盒从乾清门出来,后面跟着四个端着净手盆的宫女。下了台阶,对四人道:“十六阿哥,世子,福晋辛苦了,万岁爷看四位贵人劳作了一上午,特地赏了饭食。”

早就又累又饿的四人闻言赶紧朝李德全那边聚来。净过手,弘晋问道,“李谙达,我们是要在这里用饭吗?”

李德全但笑不语,令人打开食盒,里面原来是四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四人一看,解释无语凝噎,在李德全的注视下,一人拿了一个走人,嘴角都有些抽搐。

“公公代我谢过皇父了。”胤禄拿起就咬了一口,直接坐在那汉白玉的石阶上。

石阶上的雪早就铲尽了,被那青白的日光晒得半干,看上去还算干净,几个人累了一上午,都没有什么讲究,哀叹一声各自从食盒中拿了个便也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康熙负手站在廊上,远远望着石阶上的四人,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福宁此时也拿着食盒过来,见着四人人手一个馒头有些惊讶,弘晳刁着馒头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烟云却将他招呼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点头,离开了。

“我以为二嫂是要开那食盒子,好歹也让我们开开荤啊!”弘晋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福宁提着食盒远去,有些抱怨道:“二哥,你怎么看都不看那里面是什么,就让福宁走了?”

胤禄似笑非笑道:“有了这御赐的大白馒头,贤侄还想吃什么?”

弘晋嘟喃着嘴:“除了这白馒头,什么都想吃。欸,你说皇祖父是不是成心消遣我们呢!”

众人相顾无言。

弘晳道:“在民间,农民们下地干活的常常一整日都要劳作在地里,吃饭时为了省事,就在出门前往怀里揣两个馒头。”

弘晋哀嚎道:“明显,今日我们一整日都要耗在这里了。”

烟云叹了口气,担忧道:“若天黑之前我们还未将这里的雪扫净怎么办?”

“你还打算今日天黑前把这里扫尽吗?如果它自己不化,指不定要扫几天呢!”胤禄道,侧头望了眼烟云问:“对了,侄媳,你明天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