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全毁了。只剩了这张桌子和那张床!”

只是我知道,我的路永远在前方,因为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因为要做的事总是在等着自己,一切不能再犹豫,不能再彷徨。

一只跛狼,一个瞎子,慢慢下行,梅霖不断催促着:“黑星,快点!黑星到什么地方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保护美女,虽然是个小美女,是男子汉的责任。梅霖当然不肯要,不过香姑最后说道:“霖哥,白天你要讨钱的,不背麻袋怎么行呢?白天你先背着,到晚上我再披,好不好?”梅霖一想这话有理,白天总比晚上暖和,便接了过来,背在了身上,立马感到暖和了不少。

梅霖一路行乞,花样倍出,那要钱的破碗,仿佛变成了个真正的聚宝盆。铜钱是用光还有,用尽还出,虽然梅霖现在早已变成了个小大款,身揣好几锭金子,那都是用铜钱先换成银子,又用银子换来的。不过,梅霖对行乞仿佛情有独钟,依然不时的跪在大街上要钱,对于形形色色的人的各种反应,梅霖也早已习以为常。有时,甚至被人当成骗子,踹上几脚,梅霖也自顾自的爬起来,看不出一丝伤心悲愤之处。每遇到一人,梅霖便对人性更多了一份认识。

天很快黑了下来,今天仿佛天黑的比平时要早的许多。郝老舅已经打起了呼噜。那母猴却还在守着公猴的尸体不停的啜泣着。

“这样吧,少收一点行不行?”

梅霖用衣袖随便扫了一下眼前的灰尘,在倒塌了半边的山神像前找了一小块刚刚能躺下的地方,便蒙头呼呼大睡起来。

梅霖这一下摔的极重,肚子正格在一块石头上,只觉的整个小腹像翻了个个一样,一口气上不来,脸憋的通红,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从那次捉兔子以后,月华就经常和梅霖玩在一起,两个人一同去拜师。有时候,也会在晚上一起去看星星,一起去喂仙鹤。月华只觉的和梅霖在一起特别开心。只要和梅霖在一起,月华总会给梅霖逗的哈哈大笑。一想起梅霖那两次拜师的情景,月华就不禁笑出声来,脸上那始终带着的亘古不变的淡淡的忧伤,也仿佛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月华经常和梅霖在一起玩,有时候也会给梅霖讲一些武学上的道理,梅霖却总会胡乱打茬,提出这不对,那不对。月华喜静不喜动,不过看到梅霖摇头晃脑、胡编乱造,把武当祖师张三丰说成了大骗子,说成了不明武学的大笨蛋,不禁也心里大感不愤。开始与梅霖争论起来,这一争论不要紧,正好着了梅霖的道,梅霖更加说的是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飞扬。月华只得拿出十分的力气来和梅霖斗嘴,斗嘴对月华来说,比练武可累多了,往往几个回合下来,便气喘嘘嘘,再看梅霖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越战越勇,颇有屡败屡战的曾国藩风格。有时,往往一斗就是一整天,直到日落西山,两人却都意犹未尽,直到婉妹来叫梅霖吃饭才算做罢。不过也有许多地方,梅霖说的也有点道理,让月华对武学理论有了更深的认识,使自己以前好些认识模糊的地方变的清晰起来,从此月华的武功更上了一个新的境界。

梅霖突然感到头昏眼花,眼前金星乱冒,向后便倒。婉妹一见,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扶住,着急的问道:“霖儿,霖儿,你怎么了?怎么了?可不要吓唬为娘啊!”却见梅霖双眼紧闭,人事不知。

婉妹一听,此话有理,却笑道:“好啊!你敢说我儿子是刚生的老鼠?看我怎么修理你?”说着,举手向赵秉天打去,赵秉天赶紧一个箭步闪了开去。

婉妹一听这话,不禁想到自己难产时的痛不欲生的样子,不禁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夫人产生了同情心,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的命更加不好,当即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黄师傅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夫人,你可千万别这么想。的确是有人这样做过,不过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这样做的,而且大人孩子都有很大的生命危险。夫人,你现在一切正常,只不过是晚了几天而已,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婉妹不禁心里感到很不舒服,暗想:“这不知是谁家的穷苦孩子,被卖到这里来做苦工,他们老板的规矩一定很严,做工期间是不让随便和人说话的,否则恐怕要被克扣工钱,所以她连水也不敢喝。一会儿,我一定要多给她们一些钱!”

那公子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以为是谁啊?”

婉妹喝过茶水之后,精神好多了,当即又向四周瞅去。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婉妹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之上,身上盖着轻软的锦被。自已身上却只穿着单单的贴身内衣,而且是一件淡黄色的,并不是自己那一件。

花开月下苦无春

只听“嘡啷”一声,鬼头刀落在了地上。

中年男士看着自己的妻子又露出了好学的表情,知道再讲价值连城的典故,一定没完没了。就像在新婚之夜一样,新娘迷上了他讲故事,一个接一个的讲了下去,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古人称“秉烛夜谈”是为雅事,自己“秉烛夜谈”了一个新婚之夜,那是更胜古人了。想到这里,他嘴边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咱们家里怎么办?”

“家?家,什么家?儿子都没了,要家有什么用?你不去,我自己去,别跟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的,还当过刑部侍郎呢?”刘夫人说完,风风火火的向外走了出去。

刘老爷想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夫人,儿子没找到,再把夫人也丢了,那还不让人给笑掉大牙?当即一跺脚,说道:“芳儿,你和春红看好内室,可千万不要让外人进来!如果有什么差错,明天唯你俩是问!”说完,向外叫道:“夫人,等等我!”急冲而出。

梅霖卦馆废墟,早已溶入了深深的黑夜之中。而此刻却有无数的火把蜿蜒而来。刘老爷走在最前面,步履生风,两眼凛然生辉,表情严肃,仿佛又回到了那带着官差深夜办案的年代。右边走的是刘夫人,左边是护院教头洪大膀,手拎一条碗口粗的镔铁棍。

从刘府出来,不过六里的路程,转眼即至,刘老爷一声令下:“围起来!”数十家丁立即行动,把梅氏卦馆的废墟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在这时,突听一声狼嚎,接着一个黑影从废墟中高高跃起,直向刘老爷立身之地扑了过去。刘老爷不愧久经沙场,目光前视,一动也不动,反而把刘夫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洪大膀一见,一横镔铁棍拦在了刘老爷身前。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废墟中传了出来:“黑星,住手!那是刘老爷!”

此时,洪大膀正一伸镔铁棍向那黑影点去,只见那个黑影脚一伸,在棍头上一点,身子向后一个翻滚,落在了地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洪大膀的棍子。

那个懒洋洋的声音,此时又传了出来:“刘老爷请回吧!本店晚上不做生意!”

刘老爷尚未答话,刘夫人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还本店呢?你的店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这里除了一堆破砖乱瓦什么也没有。你这个毛头孩子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装神弄鬼。洪教头,去给我把这个毛头小子揪出来。”

“是,夫人!”洪大膀手执火把,举步上前。

却听到刘老爷一声断喝:“切慢!不可鲁莽!”刘老爷转过头来,对刘夫人说道:“夫人,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来处理就行了!”意思虽然是商量的意思,口气却是不容质疑。

“这时候我如何能走呢?老爷?”刘夫人虽然强悍,可也知道在手下人面前,要给男人面子。再说,小事自己能行,家里的大事还是得依靠老爷。

“洪教头,让所有的人与夫人一起回去,你一个人留下就可以了!”

“是,老爷!夫人,请!”洪教头答应一声,下达了回撤的命令。

“老爷,你一定要小心点!”刘夫人知道,刘老爷决定了的事,是绝对不能更改的,这是读书人的脾气,三十年的夫妻,这一点刘夫人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当下,刘夫人领着人慢慢的走了回去。

梅氏卦馆废墟。刘老爷一躬到地,朗声说道:“刘中元,这厢有礼了。打扰先生休息,还望恕罪!”

这次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变成了愤怒的声音:“我说过了,要你回去。你耳朵瞎了,听不见?还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

“是,是!打扰了先生的好梦,是老夫的不是。老夫就在这里等着,直到先生给以赐教为止!”

洪大膀看到自己的老爷如此卑躬屈膝,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抬铁棍,低声说道:“老爷,你何必如此的怕一个小孩子,我洪大膀拼了这条命,打也把少爷的消息给打出来!”

“低声点,我就是害怕夫人鲁莽,才让夫人回去的。凡是强硬者必有所持,一个小孩子能如此气粗,一定有他不平凡的地方。你见过哪一个孩子竟敢如此过?不平常者非仙即妖。而这两者都不是你我所能对付的,小心驶的万年船,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你跟我多年,如何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整天只知打也杀的,那叫匹夫之勇。匹夫之勇不足为惧,知道吗?真正的大丈夫,大豪杰,都是能忍天下之所不能忍者。唉,你虽然一身武艺,可惜这一辈子只能做个护院教头,终难成大器了!”

洪大膀听了刘老爷这一番既带着点责备,又充满着爱护的话语,不禁深受感动,双手一抱拳:“洪大膀能跟着老爷,是洪某的福份,这一辈子洪某绝不离开老爷半步!”

“唉,我还有几年的活头。我有什么好跟的?你跟着我,会拖累你的!”

“不,是洪大膀拖累老爷。大膀无能,让老爷为少爷的事费心!”洪大膀一听这话,感动的双膝跪倒在地,刘老爷急忙一把把他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们不要多说了,你先把火把熄了,免的影响别人睡觉。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

刘老爷随便找了个地方,倚身在树旁,闭上眼睛轻轻的睡了过去。洪大膀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老爷披在了身上。自己就那样裸着上身,手执铁棍,直直的立在刘老爷身旁守护着,一动也不动。

远处黑星也趴在了地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洪大膀手中的铁棍,也是一动也不动。

也许是真的累了,过了不一会儿,刘老爷这边就鼾声大作,而废墟里边也传出了鼾声。两种鼾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凑响了这个平凡却又不平常的夜晚。

老年人觉少,第二天天不亮,刘老爷就醒了过来。一看洪大膀依然直直的立在自己身旁,显然一晚未睡,当下略带歉意的说道:“大膀,你一晚没睡啊!”洪大膀一见刘老爷醒了,连忙扶侍着刘老爷起身。刘老爷起身后,要等的人显然还在大睡,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刘老爷倒没事,只把洪大膀急忙的团团乱转,不是刚才被刘老爷教训了一顿,知道这么做不妥,早就横着铁棍冲了进去。

直到日上三竿,才听到有人在废墟里伸了个懒腰。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一个人慢慢的从废墟里踱了出来。洪大膀是初次见到这个闻名的“九卦十不准”,上次打人还用不着洪教头亲自出马,不禁那个气呀!只见这个“九卦十不准”,竟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长得还没自己大腿高,一身脏兮兮的长袍不知在身上穿了多少天了,头更是乱蓬蓬的,布满灰尘,脸上的泥土东一块,西一块,令人看不清模样,两只眼睛虽然睁着,却是没有一点神采,竟是个瞎子。洪大膀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寒风中直直立着等了这样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一夜,不禁立马就想上前把他一棍来打扁。

刘老爷看到梅霖这个样子,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小孩绝对不是平常人。一个孩子在这个乱世中能活下来,已经不易,更不要说还是个瞎子。此子必有过人之处,想必知道我儿子的下落不会是假的。”刘老爷想到这里,当下执礼更恭:“刘中元见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