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感动……啊?延夏河故意拖长了声音调侃她。

真的吗?哪里痛?要不要紧?泉紧张地抓住他的肩膀上下看着。

泉似乎早料到会这样,了然地笑出声,梁静修在讲台上冲她眨眨眼睛。

不,是我的错!泉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叫着,每叫一遍就像被刀刺一遍。杨汐是为她受伤的,而她的手心里还攥着一张已经揉成一团湿透了的纸牌!

她沿着过道走向尽头,手电筒的光晃晃地投射到门上,那上边的牌子上写着:教学遗体存放室。泉终于走到了门前,她觉得这个过程很漫长,影子在脚下虚浮,自己的心也在起起伏伏,如漂在水上,有不真实感。毕竟,她很清楚,那道门后是怎样的幽冥地界。

泉有些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了一下,这个延夏河,像是要极力撇清关系似的,也不想想,你撇得了吗?可以选择的话,我还未必想跟你有关系呢。明明就是要面子嘛,嘴硬的很。少不得要花点力气哄他一哄。毕竟是自己做错事。

终于她推开了天台的门,向着松树顶部所在的方向走去。按奈不住心里的激动,她把整个身体都压在围栏之上。

他实在不该作出那个决定,这样他就不会再遇见那个人,那个带着潮湿和沉闷气味的人,那个人的眼睛为他织出一张大雨的网,一看见就知道自己无可回避地沦陷其中。

姐姐的朋友啊……杨汐若有所思地说,那可不可以介绍我认识呢。

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飞快把它们放回自己的背包站起来。

那么……泉寻找适当的措辞,有没有一些特别奇怪的道具,像石棺啦,恐龙啦,飞碟啦……

泉耸耸肩膀,准备回去。

泉吃惊地说,你没事吧?

啊啊啊……!她扔下盖子,疯一样跑出去。凛冽盲目的奔跑,胸口的刺痛,胃中的冰凉,驱逐不了那一幕可怖的情景在她的面前抖动,狞笑……

泉说,网上怎么可能找到答案阿?

还是听课要紧。

延夏河闹完了之后突然看见不远处呆的泉,他牵起卷女孩的手,走上前去,介绍说。

泉确实是应该抱怨的,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来倒霉,就有人生来是赢家。但这种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的幸运,反而日夜睡在理所当然上面,一面还肆无忌惮地捉弄别人的人生,非常无赖。在几千里外n市郊区的一栋豪华别墅里,就有着这么一个看似赢家的无赖。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大概不会熟悉起来吧,也许我还要因此感谢他呢。杨汐突然向前跑开,回头对着泉挥挥手说,姐姐,快来啊。

你不要跑得那么快嘛,泉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裙角,飞快地追上去,等等我。

温柔的夕阳,大朵的大红和铅灰的暮云,清水一样的碧草染上金黄,白衣飘飘的少女快乐地奔跑追逐,鸟雀从草间扑棱棱地飞起,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梦境。

到了。杨汐在门前停下,等着轻喘着的女孩跑过来。姐姐,可不可以先请你闭上眼睛。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泉一边拍着胸口喘气,一边嗔怪地说,又在搞什么鬼啊?

你先闭上就是了。

泉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地闭上了。杨汐牵起她的手,一边笑着说,不可以偷看哦,一边带她走过了大门。

好了。当听到杨汐说到这句的时候,泉终于可以睁开了眼睛。因为光线突然射入的缘故,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面前的场景——遍地的或立或卧的石碑上都摆放着或大束或几朵娇艳的红玫瑰,中间的空地处放着一张长桌,铺了雪白的桌布,装饰了鲜花和烛台,还用玫瑰红的餐巾折出美丽的三角,长桌尽头对面摆放着两张椅子。

哇。泉惊叹道,小汐会变魔术吗?你怎么把这些弄到这里来的?

杨汐笑而不语,走到桌边把椅子抽开,做了一个邀请入座的姿势。

泉坐下之后,看看桌上,环视一周后,开玩笑地说,这里既没有食物也没有酒水,小汐请我来吃花的吗?

你不是说我会变魔术吗?那就再变一个给你看看。杨汐冲她神秘地笑笑,转身走了几步,从一座石碑后真的变出了两大盘用银色托盘连同盖子装的食物,还有一瓶红酒和高脚杯。

有意思。泉微笑地拍着手说,这一招我也要学,就不怕饿肚子了。

姐姐学魔术都上瘾了吗?呵呵。杨汐把托盘放到泉的面前,为她斟满一杯酒,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倒上酒后,高举起来,对着泉神色轻扬地说,生日快乐!

泉也举杯示意,然后痛快地喝了半杯下去。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愉快地找话题来说。天色不知不觉黯淡下来。泉觉得看得杨汐面目模糊起来之后对他说,小汐,有点黑了,把蜡烛点起来吧。

杨汐起身点起了蜡烛,火光在轻柔的夜风像无声的梦呓般里摇曳着。他回到座位上随意地笑笑说,其实烛火也不一定需要。入夜之后,这里有月光,有星光,都很明亮。

有萤火吗?泉放下手中的餐具,好奇地问。

萤火倒是没有,因为现在是春天。不过,杨汐笑着解释说,有时候可以看见磷火。

一阵风忽然把蜡烛的火焰吹熄了好些,气氛有些奇怪起来。泉在飘闪的火焰中看不清杨汐的表情,只是有些讶异地勉强笑笑说,是吗?

嗯。杨汐似没有察觉什么,口气轻松,然后问,姐姐,你吃完了吗?你可要认真品尝这道菜,我可是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才完成的。

想不到小汐还会做菜啊。那我可要……泉的语气中透着惊喜,然而突然卡住了。

可要什么?杨汐在对面轻声问。

可要吃得慢一点。泉这样说着,连她的语都一下子变得缓慢起来。

没关系,姐姐。长夜漫漫,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吃完。杨汐的声音从那边轻柔地传来,为什么在夜风里,他的语也变得那么缓慢,如同幻觉。

泉没有接着吃饭,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她只是缓缓地用刀叉拨开了剩下的食物,露出盘底的一朵鲜艳的玫瑰图案出来,那玫瑰浸在汁水里像是要沁出血来,又像是一只蛊惑的眼饱含着诡异的笑意,渐渐地让泉全身充满寒意。

为什么?只是一朵盘子上的玫瑰花而已,在这之前,她看见过很多次,而且现在就坐在玫瑰花丛里,为什么会觉得莫名的惊悚呢?

泉在迟疑和惊惧中凝视着它,而对面一直沉静无声。

过了很久,垂下眼睛的泉突然慢慢站起,手上捏着盘子的边缘,慢慢地把它翻过来,这一个动作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食物的残渣和汁水纷纷掉落在桌上,雪白的桌布顿时一片污秽。

泉没有在意这些,她的所有的目光都牢牢粘在盘子的底部,如同它牢牢地粘在上面一样——最后的纸牌!染血的玫瑰皇后,梅花Q真正的菁英纸牌。延立秋的纸牌。

游戏的真正出口不是那天而在今夜!

那边响起了轻轻的掌声,杨汐带着笑意拍着手说,早就知道姐姐聪明,看来比我意料的更要聪明一些。

小汐……!泉全身一震,失神地松了手,盘子摔了下去,摔出清脆的一声心碎。她颓然地坐了下去。

杨汐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纸牌,拿在手里翻看说,姐姐知道这是谁的纸牌对不对?明川的纸牌游戏是要有一张真正的纸牌请战的,所以也没有违背规则,不是吗?

泉在阴影里沉默着,突然问道,欧阳萱是你什么人?

欧阳萱。杨汐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是久远的回忆,然后扬眉展颜一笑说,她啊,也是我的姐姐啊。你们的名字很像呢,一个是萱,一个是泉,有时候真担心自己会叫错呢。

真的是你吗?泉的声音低沉又痛心。

姐姐何必说这种话?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吗?小汐笑容温柔,似乎那些话不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懂得地方,姐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泉怔怔看着他真诚请教问题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似乎镇定下来,不去看他,淡淡地问,你想知道些什么呢?杨汐。她改变了称呼。

姐姐的怀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没有做错什么。泉看着月光下碑林的茫茫夜色慢慢地开口。只是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