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知林家子嗣艰难,到了林海这一辈,虽只得一个嫡妻,身边一个伺候的人没有,却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孩儿。外面有笑话林海的,也因这个而不能笑不敢笑。

崔嘉怡笑道:“说得我嘴都馋了。”话是这么说,眼睛却并未往别处瞧一眼,却是说笑了。

香螺和玺儿两个早上前仔细地把帘子拨开拿门框上挂着的绦子系住。

林珗如何不懂卢太太的心思,何况林飞本就是长子长孙,之前老太太和林海也都说过,便细细地禀明。

琉璃一面放下茶盘,一面说道:“我才打叶子亲自送过去了。”三个人就吃绿豆汤并点心。

张凤娥不辨真假,黛玉也一向是实心眼的人,便只当黛玉是真这么想,欲要分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急得直掉泪。

她这样的人品,也不怪老爷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想到这里,又感叹,她何其有幸认得贾敏,又何其有幸嫁与林珗。这过日子,确实如贾敏所说,别人说好不算好,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她大姐夫也算是好的,屋里不还是有两个伏侍的丫鬟。

这话才说完,薛姨妈和王夫人两个就来了,贾母遂笑道:“我才说叫宝玉过去让你,你就来了。”

宝玉仍旧作揖,说:“倒不为东西,为的是这份心意。”

正说着,张凤娥见木鱼从月洞门内走出来,便问:“你怎么来了?”

听言,探春便说:“大俗即大雅,虽是俗器,亦是雅器。若论这酒,还就得这个配着才不俗。”

崔嘉怡就说:“怪没意思的,”说罢,就凑到黛玉耳边说:“下午她们爱看戏还看戏去,咱们两个去别处逛逛。”

崔太夫人并无诰封,见其中有诰命在,就说:“该我给你们行礼才是。”说罢,便要行礼。

且不说贾母这边议了一回,林家这边散了宴,当中有一个走得慢的,又陪着说了会子话,也问起林琰来。

榜单出来,许朗却不在,林珗中了第十六名。

崔太太便引着自家媳妇女儿孙子给林海认识,“这是懋儿媳妇,这是二丫头。”又指着奶妈子抱着的涵哥儿说:“这又是一代人。”

木鱼请了安,说:“还是老太太料事如神,想着姨奶奶必定客气,才打我过来,果然如此。”又与许大奶奶行礼,说:“老太太说,都是一家人,姨奶奶不必外道,多顾着哥儿。这样冷的天儿,一来一回,只怕哥儿受不住,”又向卢慧娴说:“姨奶奶若是还客气,定是大奶奶招呼不周。”

原是说好了的,早起,两个去贾母房中前,便吩咐丫鬟悄悄儿地收拾东西。陪着贾母吃了早饭,又说了会儿闲话,便有丫鬟进来回说林府来了两个媳妇。贾母忖度是过来接林黛玉和张凤娥的,便说请进来。

那宝玉也看不出来,见黛玉理他,越的无所顾忌。众姊妹见过贾母,各自落座,宝玉便挨着黛玉坐了。絮絮叨叨地问黛玉在家日常做些什么,听黛玉说每日早起要上学,遂问念什么书。

“这还消老祖宗吩咐?”说罢,王熙凤又与张凤娥和黛玉两个说:“在这里只当是自个儿家里,不要外道。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

这一年秋天的大比,林琰便错过了,崔懋和许朗两个进了场,不想崔懋落榜,许朗又中了,是第八十七名。

一日到了京都,弃舟登岸时,就见贾琏领着仆妇小厮并轿子车辆伺候,林府老宅众人反落在后面。

见当中一人一身皂衣,便知是大奶奶了,张凤娥忙拜了下去,以嫂呼之。

“明儿不停,后儿总要停,便是不停,又有什么打紧,总有停的时候。我估摸着,这一回能收三四坛子,这一年,也尽够了。”红绡闲不住,喝了姜汤,也不用蓝乔和紫鸢,亲自把林黛玉的书拿去暖阁,回来就听见姚黄说这事儿。

玻璃上蒙了一层水雾,什么也看不见,香橙便叫喊着紫鸢,要她拿抹布进来。

不管怎么说,刘先生是林海荐过来的,不管学问如何,肯定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方才顺着贾母说,不过是顺贾母的气,这会儿自然要接着问一问,也好找个由头出来好叫贾母下台。

第二日,早饭尚且还未上来,贾宝玉还记挂着去见先生的事,早早地起了床,闹着贾母也起了身。

宝玉一听,果然就信了,一叠声的喊袭人,一阵风地回了碧纱厨,换了衣裳就忙忙往城外赶。

黛玉也才想起苏嬷嬷来,连忙放下碗,探着头瞧帘子,见苏嬷嬷并不曾进来,便抿着嘴儿笑起来,道:“不怕,妈妈再不会说我。”又说:“今儿的梅子甜得很,你也尝尝。”

卢氏摆了摆手,说:“罢了,也没有多远,我年纪轻,还不肯走动,到老了越走不动道了。”

卯初点卯,辰初在回事厅回事,辰正散。管事娘子里,又另立了两个人,防着临时有事时也有个人拿主意,这两个总管这些管事娘子,她们又管着下面一层的,各司其职。

一时吃毕,便说:“叫厨房再添一些,你们就在这里用了罢。”

小丫鬟躲躲闪闪的不敢说,倒是红绡看出来了,说:“妈妈也不必问她,定然的香橙,昨儿她就念叨着热,还未过端午,厨房里也未曾做冰碗,今儿早上起来又说要摘桃子,原来是算计这一缸子的冰呢。”说完,又问黛玉:“我们都不知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贾赦自小就不爱读书,于今年纪大了,反而学别人爱个风雅,时常买些古董,真的假的也不论,只会要银子罢了。贾政倒是爱读书,偏又是个迂腐的,不通俗务,家里一应事全不管,养了一群清客相公,成日里吟诗作画。

说到娶亲的事,林珗还是有些害臊,面颊有些烫。只他脸上却未显出来,冷哼了一声,虽未说话,林琰却收敛了些。

黛玉抬了抬手,面色略缓,道:“起来罢,记得不可再犯,”言罢,又说:“你拦住大嫂子,这一头却是对的。”便抬头看了红绡一眼,红绡忙去多宝阁前,揭了红木大匣子,从里边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黛玉瞧了,见她点头,方才递给青鸟。青鸟不肯拿,言说做错了事儿,不敢受,黛玉便说:“娘常说,做错事儿就得罚,但做对了事儿也要赏,处事公道,就该奖惩分明。你先头做错了,我已罚过,这做对了的,自然也该赏。原是你该得的,你只管放心拿着。”青鸟这才磕头谢恩接了荷包。

见此,念珠倒不好再拒,谢了恩,便要坐下,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黛玉就问:“是谁?”

黛玉到底年纪还小,季嬷嬷这般明朗的奉承,一时就有些受不住,原本略显苍白的脸竟也有了颜色,低了头不肯说话,背着季嬷嬷却一个劲地给卢氏打眼色。

衣裳都是上半年做好的,放在一个柜子里,香橙提起,红绡就知道是哪一身,见黛玉点头,忙就过去拿了出来,是一身鹅黄的。

打了丫鬟下去,林海又絮絮叨叨地说起往日的趣事来,贾敏有时也应和一句,大多数时候,却是神智不清。

林飞的粥是特意熬的,加了□,熬成了糊糊。

林飞也不挑嘴,卢太太喂一口他便吃一口,但是,仍旧和先前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勺子,想要自己动手。去拿他手里的勺子罢,他手紧,力气用大了恐伤着他,力气小了又拿不出来。此刻,卢太太方才有些理解卢慧娴,并不是她要逗孩子,而是这孩子以为大人在陪他玩。

饭毕,林飞便由奶母抱着下去换衣服,众人都挪到小厅说话,方才坐下,外面就打雷闪电,不一时,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几个丫鬟忙赶上去关窗户,仍旧没来得及。顷刻间,雨势便大起来,雨水似直接从天上泼下来一般,又兼狂风肆掠,雨水顺着窗沿进来,打湿了墙面和地面。

屋里的人却一个个眉开眼笑,老太太连声念佛,卢太太也念了声佛号,道:“总算是下下来了。”

春上雨水尚好,不想进入五月,就没下过一滴雨,天儿却是一天比一天热。

若长安今年真大旱,岂不是说新皇无德,太上皇让这皇位让错了?

只怕满朝上下,无一人能得着好。

所幸的是,这雨总算是下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