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吃饭的时候,兰珠和陆嫣然端着笼屉出来放到桌上。看到陆嫣然那张被烟熏黑的脸,陆嘉平和杜铭川就大笑起来,除了两个保镖和兰剑依旧面无表情,就连苍九公也乐了。

杜铭川终于停下脚步,慢慢转回身子。陆嫣然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侧着脸斜睨了一眼她的哥哥,挑衅似的翘起了嘴角。

两人身后各站着一个保镖模样的壮汉,穿着深sè夹克,双手背在身后,脊梁挺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左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地上的阔哈对杜铭川说:“你娃先给他治治。”

他也很想就留在山里,再也不回城市。但那又怎么可能?城里有他成长与奋斗过的痕迹,有他患难与共的兄弟,以及那虚无缥缈却不得不为之努力的所谓前程。

等杜铭川靠过去,九公便一把将盒盖拉开。紫檀木盒子里散出一股奇特的药味,一只看起来似蛾非蛾,似蝶非蝶,如玉石般冰雪晶莹,浑身透明的虫子正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兰剑瞥了一眼她藏在身后的手,说:“我要去寒石寨,你去不去?”

四方的桌子上已经摆上酒菜和两付碗筷,显然今天的邀请并不是心血来há。

用蛊灵石制蛊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靠灵觉切断蛊虫和蛊母之间的沟通,然后利用灵觉去驱使蛊虫为我所用;另一种则更直接,用灵力将蛊虫直接杀死。通常来说,第一种方法才是真正的蛊术,第二种看起来厉害,却不能驱使蛊虫达到救人的目的。而且,灵力毕竟很有限,甚至苍九公也没有弄清楚锻炼这种灵力的方法,只是顺其自然地展。这种有限的力量遇到强悍的蛊虫,就变成了纯粹的斗法。一个人和一条虫斗法,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手段。

原本这件事杜铭川是个局外人,他只不过想帮兰珠一家人回到溪头村。现在知道了乌龙和九公之间的恩怨,而自己又成了九公的徒弟,那他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他不止一次的思考着怎么对付乌龙,并揭穿整件事情的真相。可这件事情有点棘手,九公不能下山,他和兰剑两人还太嫩,恐怕不是乌龙的对手。如果直接在村里揭穿乌龙和阔哈暗里的勾当,别说村里人会不会相信,弄不好就打草惊蛇,害了全村的xing命。他也曾想过报jing,可现在村里还没死人,最多就是镇上的民jing过来看看。何况蛊术的事情怎么跟官方解释呢?就算把事情搞大,也不见得就能抓住乌龙,最终受害的还是溪头村的村民。

阔哈早就听外山口的人说在城里打工能挣好多钱,心里一直活泛着,只是惦记着兰花才呆在村里不走。现在杜铭川这么一说,心里就像突然打开了一扇天窗。是啊,为啥不能带着兰花一块儿去呢?申州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要是这大学生肯帮忙,那就太好了。这娃和兰珠扯不清,将来要是和自己成了一家人,那在城里好歹有个照应。

杜铭川听了一惊,眼前快闪过一幅幅景象,将一条条线索连起来,终究还是有些凌乱。他心里有着这样那样的疑问,却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只含糊的应了声:“师叔?”

一个穿一身黑衣,披散着黑sè半长头的人出现在山洞口,淡淡的月sè下看不清五官长相,只看到一道翻滚起来的刀疤从左额斜下来穿过了整张脸,显得尤其可怖。这人站了片刻,道:“进来吧。”随即转身回洞里去了。

……

九公挑起大拇指,说:“你娃聪明哩!冬虫夏草确实算死蛊的一种。不过,这东西在死蛊里面,却是最低级的。采炼死蛊,多在高原雪山、荒漠戈壁等地,环境恶劣,且非常危险。”

但对于民间尤其是这落后山区的种种传闻,比如这个什么草鬼婆,杜铭川却只当作一种迷信。山里人的愚昧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悲剧,兰花就是这其中也许不算最凄惨,但可能是很典型的一个。

几个大人回过神来,立刻收拢孩子不让他们再嬉闹。当孩子们得知后面跟着的就是大人们嘴里说的会叼走不乖小孩的大灰狼时,顿时吓得不敢再动了。

九公捡起半颗豆子看了看,说:“快是够快了,就是缺了点气势。练刀不能一味求快,还要求势。刀意一起就要无坚不摧,任他豺狼虎豹天神恶煞,即便大山横亘在前,也能劈成两半,你现在缺的就是你阿爸当年这股气势。”

杜铭川说:“看你呀,你真好看!”兰珠笑着问:“真的吗?那我有多好看?”杜铭川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就说:“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比谁都好看。”

杜铭川的意识终于恢复了完全的清醒,抬起头说了一声:“谢谢!”这才现自己正躺在女孩的怀里,脸紧贴着不停起伏的柔软的胸脯,心跳的声音清晰在耳畔响起,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从鼻子里沁入心脾,心里不禁有点荡漾起来。

又来了一朵花,和一位护花使者?杜铭川心里笑了,麻木的嘴唇抖动了两下,即为这一片美丽赏心悦目,同时也知道自己大概能得救了。

第二天夜里,狂风大作,老天像是被筛子筛漏了一样下起了暴雨。雨点落在院子里,泥水把他溅成了一尊泥塑。

慷慨激昂的歌声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就连杜铭川也跟着唱起来:“往昔千载皆入话,鹰扬伟烈冠武臣,平生唯有天下志,至今谁肯论英雄!……”

杜铭川看他空着手回来,就知道这事十有仈jiu已经成了。果然,刚离开小区,丁少安就忍不住吹嘘起来,讲述他如何拍张福全的马屁,张福全又如何一副贪鄙的嘴脸,如何向他保证等等。杜铭川知道这多半是丁少安夸张的,但事情的结果应该不会差了。二人回去以后,总算把忐忑之心放下,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丁少安不解地问:“为什么?”强彪嘿嘿一笑:“他官比你大。”丁少安还想争辩,杜铭川已经夺过借条,唰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让你签字。”

意外的开始,缘于他和丁少安踌躇满志的筹划了一次大型活动。

杜铭川见到金海山的脸就想起那个驾着李翠儿两条白大腿的肥硕身子,不由得一阵恶心。他把铁锹扛肩上,扭头就下了山。厌恶归厌恶,可毕竟关系到烧窑的事儿,他回家就站到楼顶天台上,观望着龙窑的动静。靠着特殊的视力,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金海山这帮人在做什么。

金虎说:“她前天放学的时候在路上找我哥借钱,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没见着。”

孙娜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杜铭川已经骑上了自行车。“啪嗒”一声,一个小本子从没有拉链的破布书包里掉了出来。孙娜想喊的时候,那辆除了铃铛不响,什么地方都响的旧自行车已经哐啷哐啷地骑出去老远。她从地上捡起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漂亮的行书写着一行字:龙窑工艺和配方记录。

杜铭川刚走不久,孙天寿就进了传达室,也不管老杨头是不是在睡觉,捡起叠在一边的报纸,翻看上面写地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一会儿,回头对老杨头说:“老杨,他真能受让三子和你对弈啦?”

杜铭川没有动,却突然问道:“孙校长,你是不是想问我那二十万的事情?”

“去哪儿?”孙娜挣了两下,反而被对方拽得更紧,心里害怕起来。

金学农心里不舒服,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回家就把气撒在两个儿子身上,一顿臭骂。金虎还愣冲冲地顶撞了几句,心里全没当回事,而金龙却恨上加恨,打定了主意要把杜铭川烧窑的事搅黄了。

“至于孩子读书,我作为校长可以打个包票,绝对不会耽误他。我给他批三个月的假,加上暑假,就差不多有半年了。他落下的功课,我会安排人给他补习。”

这个理由非常牵强,铭川妈知道一定是金学农搞的鬼,却毫无办法。

“你的意思是……”老伴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