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习聆听着也不作辩解,只是笑道,“师傅那板子却不是好糊弄的。”

方习聆倒是不介意,依旧一脸笑意,朝着明珠拱了拱手,声儿却是如风拂玉,温润得很,刹是暖人心扉,“姐姐近来可好,还没来及恭喜姐姐。”

“母亲却不知道,儿最是不信这个的。这不是握在儿手里么,还怕它咒了谁不成?”少年笑着转身,也不管常荣侯夫人气的胸膛起伏,“儿今儿告假回来,见得母亲大哥大嫂安好,这便过去了,唔,韩学宰那儿可是严着呢?”

“可不是么,再过得两三年,那等子赏花会踏青会赏灯节,八姐儿怕不是要赏花了眼,呵呵……”大夫人笑道。

妇人叹了口气,整个府里太干净,他们夫妇对于儿子的培养太欠缺世态的磨练,以至于他没吃过苦头,性子执拗不似姐姐般内敛,这孩子明显的外刚内柔,经不起打击,日后少不得给他物色个细致的媳妇。

锦婆婆看着惜竹走远的身影对着海青道,“惜竹曾眼睁睁地看着长喜的母亲死在眼前,虽然她不曾出手,却依旧觉得亏欠长喜。”

事后,大夫人与二夫人先后给南宫菱通了信,却是没人知会过海青,就连三夫人也不曾。

知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旋转,瞬间一个激灵,竟清醒过来。耳边依旧传来知书的声音,心里却再生不出一丝半点儿挣扎与反抗。

一路行来倒是可以看到奴婆们稀稀落落地在各处清扫积雪。

“……”

“麻烦惜竹姑姑了。”海青见惜竹手脚利落,面目爽利,虽着装普通,但言语间清晰分明不是一般丫鬟可比的,当下也存着交善的心思,“还望姑姑代青儿谢过外祖母。”

海青故意忽略南宫菱适才的张牙舞爪,好似被议论的人是她什么人似的,心情不错,嘴上却劝道,“没得跟个丫头置气的,平白气坏了自己,姐姐进去坐,咱们姐俩也能好好聊聊。”

“七小姐正带着一干婆子在藏花阁等候着。”锦婆婆尤其强调了一杆子这个词眼。

一子落盘的声音与小指甲断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海青那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被震得灰飞烟灭。

“小姐放心就是,老奴醒得。”

海青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她的心思的,也不阻拦。

深知其理的海青自然明白自己在老夫人眼里不过是早逝女儿的翻版,既然想打感情牌立稳自己的脚跟,自然不会与南宫菱有朝夕之争,反而得时时藏拙。

“七姐儿果真与八姐儿亲厚。”大夫人故作惊讶道。

至于五夫人,也是个粗心的,竟连给自己准备了什么东西都不知晓,以至于在看到那对金镯子的时候一脸的不好意思,更是恼瞪了身边的丫鬟一眼,又补救般地说道,“八姐儿,莫嫌弃,图个吉利,图个吉利……”

南宫菱听得这话,面上浅笑更盛,好似与有荣焉。

想起前世表姐那懊恼的表情,海青很是明白,想必她这位表姐好不容易钻入相府冲的就是那位未来少帝吧,虽然在前世记忆里自己这位表姐最终嫁给了废太子。

寒梅傲立枝,冬雪堕其志。

但见这小丫头居然规矩地梳起了双环小髻,头上带着一对细小精致的扣红石绞丝金蝶,脑后更是带着块镶玉珠花晃银串后饰,一身漂紫罩杉内是与府上丫鬟无异的精致苏衣折裙,只是料子却是要更好些的。

“青儿回来晚了,未能替外祖母分忧,实在是青儿不孝。”海青愧责道。

老夫人深看了海青一眼,喉咙似卡了东西般,“起来吧,你大哥睡着时候却是念叨着你呢!”

海青只觉得这话儿里头的味儿不对,“着实是青儿不醒事儿,方才使得大哥挂怀,青儿实在是羞愧不已。”

老夫人听得海青如此说来,瞧着海青的眼儿微微闪了下,过会儿才道,“你大哥最是看中手足之情。”

海青心里一沉,只觉得这似带警告的话正在压迫自己做出些保证似的,“青儿断不会辜负大哥对小妹的情谊。”一句话说完,海青只觉得浑身也轻了一分。

老夫人收回了眼,却是摆了摆手,“去看看大哥儿,这会儿子他也该醒了。”

“是。”海青微愣,刚抬起头却是见得那头的帘子已是被拨开,露出了知寒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似火搀扶着知寒走了出来,海青方才看清他那披着外衣的胳膊上鼓胀得绷带已然将宽大的衬衣撑满。

老夫人一看,脸色一变,朝着似火便呵斥道,“大哥儿不醒事儿,你等子也不开眼,穿得这般单薄出来,怎能随了他,还不扶他躺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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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夫人呵斥的似火脸色也是一变,却是没有开口,虽然垂了眉眼,身子却是笔挺,倒是没有太多的惧怕老夫人的样子。

知寒有些干涸的双唇微启,声音有些干涩,却不似他脸色般无力,在似火的搀扶下缓缓坐在了老夫人侧手的软座,身子靠后任由似火拾掇他身上的外衣,将他盖好,“祖母何苦跟她计较,确实是孙儿躺着头晕,而且这身子也真正是没有大碍的,这才出来走走。”

老夫人听着知寒这么说,虽有些气,但想着知寒有伤在身,却是没有再计较下去,“二哥儿爱捣鼓那等子东西,你也是知道的,却还是伤着了。唉……你们哥儿几个当真是一个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知寒听着老夫人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心里也是一暖,话下也是一软,“祖母勿要气坏了身子。孙儿都听您的,日后自当谨慎就是。”

老夫人一听,也是瞪了眼道,“你若是真听的,过了年便把婚事定下了,有个规矩人照顾你,总好过一些子不醒事儿的人在旁伺候不周,反让我这个老婆子操心。”老夫人这话明里暗里却是把似火都说了进去,眼风儿却是扫了海青一下,海青只觉得心里一怔,看向知寒的眼顿时缩了回来。

似火只觉得最近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但想着主子的意思,又不得不做出恭顺的样子来,当真是难受死了。

知寒听着老夫人的唠叨,却是没有反驳只是道,“但由祖父祖母做主就是。”

老夫人听得这话,也是心里一噎,幡然醒悟,却道,“也罢,这事儿也的确由不得我这个老婆子话。”

知寒垂了眉,没有接话。这会儿永宁姑姑却是匆匆走了进来朝着主子们福了福,便倾身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老夫人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难以掩盖的怒气儿全在眼里头晃着。

许是想到还有两个小辈在场,老夫人尽管气愤倒底还是压住了,只是道,“大哥儿倒底有伤在身,八丫头也莫要呆太久。”说完看了海青一眼便在永敏永宁的伺候下匆匆离去。

知寒眼看着老夫人离去,却是靠在软椅上一动不动,只是微侧头看向恭送老夫人的海青道,“小妹此番过得侯府可顺利?”

海青刚起身便听得知寒的话,福了福身道,“多谢大哥挂怀,小妹一行倒是颇为顺利。倒是大哥有伤在身,需得好些养着。”

知寒点了点头,随即又想道,“听说,你这路上让恶狗惊了马,那等子疯物也不知是由何人看管,竟纵其上街扰人。着实该死。”

海青听着这话也觉查不出有些什么不对,脑子里却晃过那马车上的方字,心里一闪,只是道,“那会儿子都惊住了,又闹哄哄的,虽后来有马车追去,却真没看清那马车的出路。也不知是否就是追那狗的。”

知寒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转而道,“人没事儿就好。”说着眼睛也垂了下来,似有困倦的样子。

海青见势赶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