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这可不正是有了妹妹,便嫌知寒碍眼了?”知寒笑道,口吻里似在求宠般。

海青心里一凝,心道这大夫人与二夫人却是面和心不和的,想归想,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毅然决定忽视二夫人那不阴不阳的一句。

少女声若珠玉落盘,很是清脆。

唯有的两个女儿也是嫁了出去,堂堂相府却尴尬如斯,不得不请仙师算了一卦,具体的内容不得而知,但外头的风传却是连海青这个足不出户的小丫头也能背出来的。

除了大丫鬟,谁都不曾看到被披风大帽罩住的三夫人头上居然戴着中品头面。

此户大门方硕,异常高大,漆红门面上两只怒目铜狮头嘴衔掌大铜圈,门身上更是布满整齐有序的倒钝刺,门下槛石乃是由半米高的整块汉白玉铸成。

海青一脸感触得看着南宫菱地精彩演绎,心里却明白她之所以如此也不过是为母亲与自己博得一线生机而已。

前世的姨母因为产幼子时候气血亏损,导致幼子孱弱,自己更是再难受孕,姨母入安平侯府十数年才得此一子,虽是嫡孙但终不得侯爷欢心,反倒侯爷次子所生的儿子颇受侯爷喜爱,大有百年之后将爵位传于次子长孙之势。

若不是姨母颇受侯爷夫人的喜爱,恐怕早给姨夫娶平妻了。为此姨母调理数年豁出去再次怀孕,最终生得一子。

不出几年表姐攀附上了太子,这个儿子方才稳住了自己的地位,熟料太子最终被废,侯爷综合利弊最终把爵位传给了次子。

此后表姐与姨母的生活自不必说。听说这一消息的海青当时还暗道害人者终害己。怎知当晚一觉醒来已是到了十年前的今天。

前世的海青对这个姨母很是看重,甚至跪在神医温柏府外淋了一夜的雨方才求得神医入侯府救得姨母及其腹内儿子一命,却终因为那夜寒气入体而一直体弱。

这世的海青自不会再傻,只念及孩子是无辜的,到底还是提点了一下,至于最终神医能不能找到又请不请得来,自与她无关了。

其实老夫人又何尝不知道南宫菱对自己的利用呢,只是年迈的老人总希望从子孙身上汲取一丝温暖,哪怕只是三分的真。

深知其理的海青自然明白自己在老夫人眼里不过是早逝女儿的翻版,既然想打感情牌立稳自己的脚跟,自然不会与南宫菱有朝夕之争,反而得时时藏拙。

饭毕,南宫菱被老夫人派敏姑姑送去她的居住地常笑楼,而海青则被安置在了合乐楼前身的藏花阁,此处临近梅林梓台,前有观景叠楼,后有香汤温池。

藏花阁原名葬花阁,因着阁里鲜花不易成活而得名,只老夫人年纪大嫌晦气,故而改名,前后一字差,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境。

海青随着老夫人身边的永宁姑姑来得藏花阁,果真不见半花只叶,却满眼的锦花灼眼,更有甚着一堆丫鬟婆子搬过长方脚凳,嗑瓜子的嗑瓜子,唠嗑的唠嗑,很是没有规矩。

面对如此场景,方才还与海青齐头并进的永宁姑姑却是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虽算不得冷眼相看,却明摆着毫不尽心的样子,好似眼前一幕并未看到一般。

海青脸色一沉,当下对着守阁的丫鬟婆子们不悦道,“既名为藏花阁,花不易露,怎得用这等繁花乱锦,假的便是假的,还能坐到真主儿头上去,平白扰了眼睛。全撤了。”

一等丫鬟婆子顿时有些傻眼,一身素淡的海青她们自是没见过的,却又见老夫人身边的永宁姑姑居然落后海青小半步,心里也是泛起了嘀咕,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竟将眼神投向了海青身边着锦穿银刹是富贵的永宁姑姑。

一时间,永宁姑姑脸色时白时青。

对于拎不清身份的人,海青不介意让她自己掌脸。

“永宁姑姑……”

海青面色不清,也不多话,勿自坐在了一只铺着锦垫掉花红木椅上,只是静默间却让永宁姑姑知道她也不是个好欺的,否则怎得突然咄咄逼人来了那么一句,明显不仅仅是冲着婆子们去的。

永宁姑姑也是个机灵的,眼珠子滚了半圈,心里便有了计较,当即急言厉色道,“这位可是咱府上的八姐儿,老夫人尚且舍不得重言半句,你等却是好没眼色,此番惹了八姐儿,待我回禀了老夫人还不扒了你等的皮!”

此番狠话一,再加上永宁姑姑释放出的那么点牵连的怒气倒是真真镇住了这帮子婆子们。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一时间哀求跪地声此起彼伏。

海青冷眼看了会儿方才缓和了半分道,“嬷嬷们自是劳苦功高……”

婆子们顿时身子紧。

海青却是不紧不慢道,“只是相府却容不得半点不矩,此番念着你们初犯便不做追究,若有下次也不必劳老夫人落,你们自个儿谋个好差事儿去就是,我这儿可是容不下大佛。”

“不敢不敢,八小姐大善,奴婢们感激涕零。”领头的婆子赶紧道。

海青也不做理会但由她们跪着,只又问道,“本小姐爹身丫鬟长乐何在?早先三夫人已吩咐着人领来,你,过去看看,可是在路上了?若不然,可去三夫人处听信儿。”

被指的婆子哪敢到三夫人处听信儿,顿时冷汗四溢,连连抹额,却又不敢多言,一时间颤身不起。

“还不快去?”永宁姑姑厉呵出声,“想是少了板子伺候,一个个都惫懒了。”

那婆子被叱,哪还敢耽搁,对着海青福了下身,拔腿就跑,心想指不定就能在路上找到了。

藏花阁本由永宁姑姑打理,想是以为主小好欺,一时间各色厉害的婆子丫鬟皆讨好上了永宁姑姑,少不得贿赂几分,这才来得藏花阁。

这会儿却个个觉得藏花阁晦气,怎得遇上个厉害角色,非但眼睛里搁不下沙子,就是永宁姑姑也被治理得与她们分清界限甚至大有责罚她们以求讨好新主子之势。

早先是有个穿着寒酸的小丫头片子过来,只是大伙儿聊得正欢只看了她半眼便不容她说上半句就赶走了去。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大户人家哪个不是拜高踩低的,她们本就是在府里呆久的老人儿,哪里会想到这么个穷酸丫头会是新主儿的丫鬟,即使想到了,本着对海青的传闻也未必放到心里去。

怎想到新主儿偏生逮住这事儿不放,这不明摆着新官上任三把火么?

“喲,这又是唱得哪出呀,呵呵……”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海青抬头望去却见那去寻长乐的婆子对着一团火色的女子福了福身便擦肩而过。

还不待海青将来人打量,那团火却是飘到了跟前,刹是优雅地行了个礼,“奴家是大公子跟前的似火,大公子今儿有事赶不及回来,特使奴家带来贺礼,大公子说了,八妹儿既入得相府,自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儿但来找他便是。”

说话女子一张瓜子脸,身姿纤细异常,往那一站腰就跟要断了似的,偏生还在腰间裹了块阔带,扎得身材愈前倾后凸,惹火异常。

尤其那一双凤目,点缀在巴掌大的脸盘上,不笑时候娇柔异常,一笑起来却是魅惑异常。

这大寒天偏生穿着低胸绣玫瑰高腰狐裙,外罩镶毛边火色术衣,手腕上是通红的玛瑙手钏,勃颈间的赤金项链上坠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头梳新妇髻,攒一朵玫瑰锦花,三根雕花镂空钗并列插在一侧,金灿灿的,耳上带着排扣,最下面的耳扣悬挂一颗红宝石。

海青一见来人的着装,心里也是大抵清楚了这个女子的身份,遂亲热温和道,“似火姐姐快请起,大哥的心意青儿领了,还望似火姐姐代青儿向大哥道声谢。”

“奴家哪受得了八姐儿一声姐姐。”似火娇笑着说道,却又借着海青的虚扶站了起来。

“姐姐是大哥身边人,自然受得。”海青微微一笑道。

“呵呵,那好。八姐儿可先看看大公子准备的好东西?”似火眨了眨眼。

海青微愕,还不及反应,似火便已然将锦盒打开,一张卷轴露了出来,素手上的丹蔻很晃眼,以至于刺激得海青微眯了眼。

卷轴缓缓打开,慢得惊人,却让海青的脸越来越怪异。

啪……

仅仅是微微打开三分之一,海青却是脸上生火,赶忙拉住了似火的手一把合上,动作有些粗鲁,心道玩笑开大了,“还是,稍后再看吧。”

似火似笑非笑地看了海青一眼,方才意味深长地道,“也是,那就请八姐儿好生收好了。”

海青赶紧接过卷轴整好放入锦盒之中,心想一定要压在最底下才是。

那头似火见得海青一副神思恍惚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凝思皱眉的表情刹是好玩,心想一会儿回禀时候一定要手脚并用比划给大公子看才好,真是个好可爱的丫头呀,唔,真想放在手心里揉搓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