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殿下不写信,陛下那里每隔一日都有人拿折子和请安的,”不语掩口笑起来:“殿下不写信,怕是陛下更惦记得紧呢。”

冯晴一愣,回过神来竟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少在这儿拿我寻开心了,天瞧着要下雨,咱们去接一接遥儿和谦儿吧。”

冯晴被她牢牢抱着,对她心中所想也能猜个七八分,竟是轻笑了一声,低头在她腰间摸索了一下。穆罗云低头去看,才发现他给自己系了一只荷包。

后宫里经过柳瑜争宠一事之后就安稳了许多,穆罗云的态度十分明显,就算是再没有眼力见的人也看得出来,皇帝待君后是恩宠到了极处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的,都收敛了争宠的心思,面上都是规规矩矩,每天来请安问礼,几乎无可挑剔。

穆罗云展开他的手心套了一串血色的玛瑙珠子在他手腕,十几颗珠子一粒一粒皆是滚圆,盈盈润润的红色在他略显苍白的腕上竟也并不违和,反而把他衬托出几分好气色来。

他出月已有五六十天,穆罗云与他如今是心意交通,琴瑟和谐,虽不是夜夜宠幸,房事却也并不少,但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短时间内再不愿让他怀上孩子,每回都要哄着他喝下避孕的药物。

冯晴尚未出月子,外头又还是冰天雪地的,自然不能出去吹风,是以每天都是在屋里闷着。听她这样问,果然点了点头,颇有点无奈:“爹爹和几个老宫人成天盯着呢,臣每天瞧下面呈上来的条陈不到半个时辰就得被他们劝上床躺着。”

“别动,”察觉到他的意图,穆罗云连忙伸手把他抱起来,又在他身后塞了两个软枕:“你睡了这么久,身上怕是没有力气,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什么事的时候总觉得半个月转眼即过,但穆罗云看着冯晴每天忍着恶心胃胀吃朱果,晚上频繁抽筋起夜的,便觉得这半个月简直是度日如年。

“小殿下性子这么爱闹,一定是个女孩儿,”洛洲也与他玩笑了一句,瞧见他手里的小衣服,不由笑着埋怨:“殿下倒有闲情逸致,做了这么漂亮的小衣服,臣可快要把头都揪下来了。”

她原本是个风雅至极的女子,虽是年过不惑,却丝毫不见老态,如今竟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只有手上的动作很稳,牢牢地抱着儿子。

“那会不会温音是白氏流落在外的血脉?”不语也提了一个可能:“既然那个静国已经灭国了,有皇室血脉流落在外也是有可能的啊。”

“九哥哥,你这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我在皇上这里守着,你去睡一会儿再起来吧,”苏辰担忧地看了看他,示意站在一旁的不语来扶他。

清脆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不语连忙跑出去拿手巾来擦,冯晴苦笑了一声,捏着手腕晃了两下。

冯晴脾胃弱,晚间本是不该进荤腥难消化的吃食的,加上正殿让给了穆罗云,偏殿临时布置,到底不如正殿那么暖和,到了半夜,他便觉得浑身都在冒虚汗,胃里胀得难受。

冯晴点点头,脸色看似稍微缓和了一些,又继续问道:“陛下离开钟晴宫后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冯晴面色煞白,指了指左腿,喘了好几下才能完整说出话来:“抽筋了。”

见他弓着腰躲避自己为他揉肚子的手,穆罗云深深地叹了口气,抹了把脸,到底是软下了声气:“朕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朕只是不想你劳心。”

李敏非则是掩不住得意之色,三句话不离穆罗云让他代为抚养温子墨的孩子这件事。

穆罗云定定地看着他,见他水盈盈的眼眸里只印着自己,心里的欢喜都快要盛不下,扑棱扑棱着翅膀要飞出来似的。

萧逸对他点了点算作招呼,李敏非心情飞扬,自然也朝他笑了笑,两人互相见了礼。

冯晴朝他们笑笑,手却不自觉地捂到了腹上:“我”

玉香就是当初毒杀了穆罗云,并直接导致她重生的人,对于这个人,她当然很有印象。之所以一直留着他,就是想顺着他查到他背后的指使者。

所有的马匹都忽然受惊,这显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动了手脚。王璐事后检查过,除了马匹忽然受惊外,随行的三辆马车也都有损毁,车上的宫人随从,大多都被甩了下来,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若不是冯晴当时突奇想换了马,只怕伤得更重。

“你是我弟弟,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是真心欢喜还是假作高兴,难道我瞧不出来么?”冯秀别有意味地看了看他,目光在他腹上停留了一下:“何况,你待皇上也十分不同。不是么?”

“我并没有这样说。”冯晴凝眉,他在家中做少爷时就已是地位尊崇,嫁了穆罗云后更是地位至尊,此时虽只是普通世家公子的装束,却自有一股久在上位的威势。

他们一边说话,冯秀已挑起了帘子。原本侧身坐着的人听到两人进门,便站起来相迎。两人刚一照面,冯晴蓦然睁大了眼。另一人也有些吃惊,两人相对愣了一会儿,才算回过神来。

“那倒是的,”对他的无礼,穆罗云似乎并不在意,笑道:“听君后说,你心里竟是喜欢朕的,朕真没有想到。”

临到下车,看着他温温柔柔地看着自己,穆罗云还是忍不住贴上去亲了亲:“一个月后见,保重。”

落叶归根,祖母回乡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悦,反倒是特地嘱咐了母亲和姐姐们,不必为她挂怀。

他的唇色比旁人要偏淡一些,穆罗云想起平日里亲吻他的感觉,手腕竟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温热的水顺着冯晴的唇滑下去,落入颈间。她忙不迭地要去擦,却又碰翻了手边的茶盏,瓷器磕碰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冯晴皱了皱眉,仿佛很不舒服。

温音见她竟真的匆匆赶回来了,便知冯晴的自信不是无缘无故来的。其实他选择对冯晴提这个交易,而不是对穆罗云说,就是因为他很了解穆罗云,她根本不是可以被控制或者胁迫的那种人。相比于交易,她更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来的人果然是温音,这些天他一直在书墨阁陪着温子墨,也很少露面。看样子也像是憔悴了不少。

冯晴见她开始讨价还价,索性不搭理她,兀自闭上眼打算睡觉。穆罗云简直拿他无可奈何,气哼哼地抱怨了两句,到底还是自己动手,在他脸上亲了下,收紧了手臂。

冯晴皱起了眉,仿佛是一片好意被拒绝了,明亮的眼里多了几分不解和委屈,朝穆罗云道:“陛下,这样看来臣是最没体面的一个了,萧君侍一走,温君侍也不乐意待着。看来回头臣该反省下,看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众位。”

温子墨应了一声,像是再也掩饰不住哽咽,垂着头不说话,撑着腰试了两次,也没能站起来,最后竟是一手撑在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冯卿,他到底”

“司马大人,不知那位举子是在何时何地,从何人手中买得的考题?”

“若是,已经有了呢?”冯晴顺着她的手抬起脸来看她,见她认认真真地许诺,不由眨了下眼睛。

穆天青看了看两个孩子,见他们还鼓着脸看着自己,不肯跟不语走,便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承诺道:“乖,去找遥儿玩吧,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绝对不会食言的。”

穆罗云一时愣住,则是因为他的敏感。对于朝政局势,她从来没有与冯晴说过,倒不是刻意要瞒着他,只是冯晴身体差,她不想让他多费心思来考虑这些。也有信心能保护他不会受到伤害。然而冯晴却还是极其敏锐地现了其中的问题。

“没有,今天是礼部几个人过来,议定了会试和殿试的日子,你三姐这几天可能忙着拟考题吧。过几天出好题了她大概要过来,”穆罗云正经答了几句,刚走出屋子就听到穆芝遥的笑声传过来,又笑道:“你看咱们遥儿,自打跟天青皇姨家两个孩子玩熟之后,性子真是活泼了不知多少倍。”

赵则是赵楚的嫡孙,在待选侍子中也并不十分出色,各方面都只能算是中等,唯独出挑的,可能是他对比一般男子而言,要高出不少的身高。冯晴见她选了赵则,便对她的心思猜到了一些。果不其然,穆罗云后面选出的两人,也都是身世贵重却无人朝中担任要职的。

他睡觉一向不沉,为此穆罗云在钟晴宫的时候是从来不许下人叫起的,免得把他弄醒。连皇帝都这样,阖宫上下更是没人敢在他休息时把他吵醒,君侍从侍前来请安,也一向是在外殿候着。

在她重生后,冯晴一直很平静,很淡漠。对以往的事,似乎都已经看破了,不放在心上了。她也就慢慢以为,他已经把过去的事都忘了。

“嗯,君后觉得他不宜入宫,就着人送回去吧,朕瞧着汪丞相定也舍不得把这掌上明珠送进宫,”穆罗云配合着说了两句场面话,便拍板点了头。温子墨虽有恼恨,却也不愿为了汪浩然得罪穆罗云,便只乖巧地低着头立在穆罗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