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洲进门的时候几乎都愣住了,一边命人把账册送上来,一边解了厚重的外氅,笑道:“殿下这里当真与外边是两个季节了。”

苏辰一愣,这才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却见萧逸已经被稍晚一步进来的萧竹雨抱了起来。

静国早已灭国,对于这样一个很少被提到的小国,穆王朝年轻的这一代几乎都没有什么了解。听萧逸这样说,都是又惊讶又疑惑。

穆罗云的脉相纷乱无绪,极为复杂,甚至时而有力时而微弱。如果一定要形容,只怕只能用“狂乱”二字。

“我又何尝想这样,只是,若让陛下自己批,你可能保证陛下不把如今的状况传出去?”知道他对自己的关心可比家人,冯晴也不忍见他难过,解释道:“只是批几本要紧的,伤不着的。”

“陛下若是不喜欢,臣这就叫人重新做,”在这些小事上,冯晴退让地很彻底,丝毫不愿惹她不痛快,撑着腰便起身去唤了人,吩咐重新上菜,甚至还热了一壶桂花酿。

“陛下方才忽然就晕过去了,苏大夫正在为她诊治,”冯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早上可是贴身伺候陛下的?”

昨晚上那么折腾了一场,冯晴身上也没什么力气,闻言倒是十分乖顺地躺了回去,问她书墨阁的情况。

穆罗云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借着这场火,派人去这两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查探一番。眼底的薄怒却是未减反增,一伸手就把他抱了起来:“你就不能好生歇着?”

“借你吉言,”冯晴伸手在腰上撑了一把,让人扶着坐了下来,朝他笑笑:“对了,陛下说我离宫的这段时间,都是你帮着萧逸处理后宫里头的事务的,辛苦你了。”

穆罗云眼中的光一下子亮起来,忍不住抬起他的脸狠狠吻上去。

温音淡漠地拨了拨香炉里的沉渣,仿佛外界的这些事与他毫无相干,听到温子墨的声音,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与她同床共枕这么些年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苏辰看了好一会儿,才撤回了手看向他:“九哥哥,你怀孕了。”

“朕知道,”穆罗云伸手在他心揉了揉:“等朕把宫里清理干净了,就来接你。”

童毅嘱咐他们安心休养,便自去给侍卫随从安排住处。

冯秀和冯晴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对期中道理也明白得很,两人各自与老太太告别后,便启程返回京城。

两位主夫见状,便知果真是他扣留了自家儿子,面上顿时难看起来。冯晴也不多言,只朝两人一点头:“既是两位相公的公子,我就把他们交还,还望两位相公往后多加教引。”

身边的侍卫早就有这个意思,这会儿听到他的命令,自然齐声应诺了,一人一个,捉了人就往自省阁走。

“陛下待臣,自然、自然是很好的。”温子墨不明所以,眼中却很快涌出泪来:“臣一直都记得。”

冯秀一愣,方才穆罗云问冯晴是不是想去衡阳,她已是觉得这不合规矩了。没想到穆罗云不但同意他出京,竟还愿意为他遮掩。

“祖母?!”冯晴一愣,冯家老太太已经是七十高寿,早已多年不管事,现在正居住在衡阳的冯家旧宅。

“陛下,”不语捧了杯热茶递给她,小声地劝:“已经两天了,陛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下人们被她训得喏喏应声,只敢解释道:“陛下,是君后让温君侍自己与您说。”

冯晴对这些事并不了解,但穆罗云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上朝频率,显然让他也觉得有些不妥。有时难免劝她几句。

“啊?”

萧逸刚走,宫人们便将点心送了上来,穆罗云接过来,拿勺子舀了一看,便朗声笑起来:“真亏你想得这么应景的名字,不过是薏仁和紫米嘛。不过这薏米颗颗浑圆,倒的确与珍珠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算辱没了这名字。”

“陛下,啊”温子墨被她话里毫不留情的话外音骇得一顿,眼中一瞬间掠过的都是难以置信,腹中孩子似乎也来凑热闹,让他脚下一软,身子撑不住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连忙跪了下去:“臣的私银多数是陛下这些年赐下,陛下这样看臣,臣还有何话说?陛下不如杀了臣,也好过臣臣”

冯晴被她握着手,却能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她走过温音身边时收紧了掌心,压抑着怒气,用拇指指腹在他腕上轻轻摩挲,像是怕弄疼了他。略一侧,便正好看进她眼里。穆罗云压下心里泛滥开的阴沉,给了他一个笑容。

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冯秀已经掸了掸袍袖跪了下来,穆罗云心里一惊,正想着要怎么把事情兜下来,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她,就听得她道:“皇上,臣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司马大人。”

穆罗云一脚跨进来,正听到两人后面几句,见不语一脸愧疚地站在一旁,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自在一边坐了下来,伸手拥了冯晴,贴着他的脸蹭了下:“今天天好,有没有出去走走?”

穆罗云狠狠地愣住了,她张了张口,想要斥责她的无礼和不敬,却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冯晴的身体之所以会这么差,的确是因为她的关系。

“阿姐,已经上过药了,”冯晴自然不肯,抬了抬包得仔仔细细的手,一边讨饶,一边朝穆罗云看了一眼。

“议完啦,春闱的事嘛,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事朕交给冯秀了,朕对她的学识放一百二十个心。”

两人的恩爱姿态让一众君侍从侍都心中暗恨,而一旁立着的三十六名待选的侍子却多半有些向往。

冯晴虽不是很信,但想着这大概是穆罗云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只自去歇了。谁料到了半夜,不语竟把他叫醒了。

冯晴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看她,似是没想到她竟对自己的情绪这样,稍愣了片刻,才摇了摇头:“父亲前几日才来的,这也不合规矩。我只是想起一点旧事,不是什么要紧的,陛下不用挂怀。”

再看那边淡然坐着的冯晴,只觉得他眉眼明丽,神色清雅,作为君后公正严明,手段不俗,即使面对温子墨把自己搬出来的那套胡搅蛮缠,也丝毫没有落于下风。真是哪里哪里都叫人喜爱,心道自己果真是陷得无法自拔了,只是这样看着,便觉得移不开眼,满心都是冯晴的风姿神采。

汪家虽说不像冯家、萧家那样是累世簪缨的大族,但这些年却颇得皇帝重用,又是温家的姻亲,汪浩然的母亲汪月身为左丞相,更是权势不小。对这个嫡出的小儿子自小十分娇惯,此次他进宫选秀,汪月也为他好生上下疏通打点过一番,因此储秀宫中的宫人都相对照顾着他一些。

“这几个月时常想起来,倒是记得越来越清楚了,”穆罗云索性拿掉了他间的玉钗,帮他理了理散落下来的长,突奇想道:“要不朕带你去行宫住几天吧,换个环境,说不定你的病症就好了。”

“骗人,你骗我。朕不放。”穆罗云猛然抬头看他,她的容貌很英气,眼睛却是极漂亮狄花眼,此时染了一层酒气,十足的魅惑,偏偏语气和声调又满是委屈,叫冯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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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罗云原本是打算等他睡下后赶在宵禁前回宫的,但冯晴睡着后没多久就呢喃着“疼”,一边缩进了她怀里。穆罗云对他的身体状况已是十分了解,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便把手掌抵在他腰上轻轻揉着。

“哈哈,当时是挺委屈的,”穆罗云朗声大笑,惊得两旁竹林里一阵鸟儿扑腾翅膀飞起的声音,站定了身,认真地看他:“若是如今再比,朕不一定输你的几个姐姐。”

省亲一般来说就是三五天的时间,但穆罗云为了让冯晴开心些,硬生生给了他十五日的省亲时间,已是打破了历朝历代的惯例,被礼部几个老臣轮番念叨了一回。因此心里虽惦记得紧,也不好再违例出宫去冯府。只得每日把太医遣去为冯晴诊平安脉,再回来禀告。

冯晴犹豫了片晌,终于又把头埋了下去,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上次服药之后的情况,耳尖也染了绯红。摇头道:“没有,我们只是在说爹娘何时到京和家中的一些琐事。”

温子墨和温音两人走出钟晴宫后就黑了脸,默默无言得携手回了书墨阁,李敏非本以为协理的事十拿九稳,没想到冯晴玩了这么一手,也有些恨恨的,却还是勉强与冯晴说了一会话才告辞离去。萧逸一贯不参与后宫事务,但与冯晴闲聊了几句儿子的事,却难得十分投缘,两人竟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在宫里闲着无聊,做了些点心的模子,拿一些来给您,”李敏非笑得眉眼弯弯,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边道:“还望君后不要嫌我粗笨。”

穆罗云膝下也有十来个孩子了,但在她一贯想来,身为男子,怀胎生子就是应当应分的事,也从没在意过怀胎之人会有何种反应。如今听太医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似是有诸多繁难不便,思绪也不由有些飘忽。

“是什么?”

钟晴宫道池设在内殿之后,穆罗云一路把人抱了来,自然跟了许多人过来伺候。穆罗云只让人在池边摆了暖榻,茶水,便让他们都退了。自己给冯晴脱了衣服,扶着他在池中坐下来。

“你、你”穆罗云“你”了两声,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强自压抑咳嗽的模样,想到灵魂离体时看到他强支病体为自己抄写佛经的情景。到底是说不出狠话,长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也罢,你纵有七窍玲珑的心思,却也是重情重义的人,是朕不好,不该惹你动气。你既然不愿,那等洛从侍生下孩子,朕好生培养,朕看你与他关系颇好,这样你可放心了?”

“把你吵醒了,抱歉。”

冯晴虽然看到儿子先前的举动就猜到了□分,还是忍不住弯着眼笑了起来,不同于在皇帝面前礼节周到的笑,也不是下人面前或威严或和睦的笑,而是带着点骄傲和欣慰,自内心的笑意。拍了拍儿子的背:“他说什么了?”

穆罗云膝下的孩子都还年幼,是以整个皇子宫中也只住了三位皇子。大皇子穆芝灵生父早逝,一直养在温子墨名下;二皇子穆芝遥是中宫嫡出;三皇子穆芝容则是李敏非所生。

见他这般模样,冯秀才算松了一口气,把他扶到一边坐下,不禁数落:“你啊,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姐妹。”

为了保存体力,冯晴从半夜起来后就很少出声喊痛,穆罗云怕他忍着难受还劝过,他也只是笑笑,只是痛得实在厉害了才难耐地哼两声。到了这会儿却实在受不了了,迷迷糊糊地喊着疼。

穆罗云一手固定着他的身体,一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哄他:“很快就好了”

苏辰心中虽不忍,手上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冯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拼了命推挤。终于在失去意识前听到了一声啼哭。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出生--!

写个包子写了两天啊。。好艰难。。不过还是没舍得虐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