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宁恪淡淡道,“几天不见,都已经学会骗人了吗?”

“回自己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实话,你也并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点我还是有分寸的。”

她原本设想的场景根本不是这样的!应该是丞相发现他们躺在一个被窝里,床单上还有血,然后就会把她名正言顺的娶回来……娶回来!

宋吵吵莫名其妙的咳了一下,对她这个比喻不敢苟同,怎么说也是自己才算猴子吧?

然后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泪水鼻涕便蹭了他一身。

宁恪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道:“是我没用。”

门的那一头,清冷的嗓音忽然传来。

“我没什么意思啊。”云嘉继续喝茶,“我只是觉得,你一个被休弃的人,竟然还敢以主人自居,真是有些不知廉耻。”

宋吵吵见他不说话,越是絮絮叨叨了起来,顺手给他倒了一杯开水:“整天又是鱼又是肉的,还瘦成这样。这样下去,谁养得起你这种大少爷呀?”

“从你跪伏于宁家牌位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一生为我所用。哪怕我要逆天,你也必须替我扭转乾坤。”

宋吵吵一句话也不说,只别扭的走了过来,将他又扶回了房间去,安置在靠背的椅子上。

宋吵吵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以为你是皇帝啊,要什么有什么。”

宋吵吵吓了一大跳,看了看倒在自己脚边不省人事的男子,心中怦怦直跳。怎么办怎么办他死了!会不会有人以为是她杀的?!

梁照棠眯起了眼睛,坦坦然道:“欺君之罪?有什么可怕的,欺君的是先头那人,又不是我!”

话刚说完,闭了眼,仿佛刚刚只是一场短梦。只有那安定而温暖的姿势,证明他曾醒来过。

待到一干人走远了,看热闹的也渐渐散去,秋风轻轻的吹拂着,只留下他们几个还站在原地。

“小姐,你今天走路的样子好奇怪。”小桃天真烂漫的说。

宁恪迈进房门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有些奇怪,更多的却是温暖:“在等我回来?”

“哀家听闻前些日子皇上做主给丞相赐了婚,新媳妇可到了?不妨上来给哀家瞧瞧。”

“你又何必怕成这样。”宁恪面露不豫,似乎不想再多说,“吵吵怕你将这件事说出去,不过是为了你着想。否则有我在,你觉得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湾娘却没有立即打开,只问道:“项少爷又是谁?”

她的回答一直很没有存在感,宁恪伸手干脆的将宋吵吵拉进自己的被子里,圈住了她的腰。恰时才现她已经睡了这么久,身子却依旧没有热乎起来。

宁恪其实也很疼,但他没有说……一只手将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只好去给她揉下巴,动作生疏却轻柔。

“豆腐块?你想的倒美,走走走。”老头露出嫌弃的表情,神情却依旧温暖,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渐渐淡了神色。

宋吵吵一愣,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直道:“那你想叫什么呀?”

一步错,步步错,只能毫无反抗的跟着他拜天拜地拜祖宗,又不敢说出真相。如果刚刚没上轿子之前撇清关系倒是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是假冒的……不但不会有人信,还会闹得两府颜面尽失。这回可不是普通的员外了,是平日里谁也见不着摸不透的达官贵人,到时候自己的下场或许比昨天还要惨……

吵吵脸色一僵。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可是大哥,你塞我衣服里我也够不着啊!

一听是什么治国的,宋吵吵果然失了兴趣,缠着他道:“那你教我练字吧,我的字实在太难看了……”

窗子微微开着一点缝,透了些凉风进来。早冬已经过去很久了,外头一片清雪飘飞,地上只是起了一些薄薄的雪层,却依旧白花花的刺目。

宋吵吵乖乖坐在自家相公的腿上,被他攥着右手在纸上写字,心中又紧张又新奇。宁恪微带笑意,带着她在纸上写了一个“吵”字。

“……”宋吵吵皱起了眉毛,批评道,“这个字一点都不美!”

“谁让你要叫这么不美的名字。”宁恪一直笑着,似乎觉得这样调戏媳妇的优哉游哉的日子也还不错。

宋吵吵嘟起了嘴,为自己辩解道:“其实我原先才不叫这个名字的!我娘说我以前名字里有个静字……后来去了宋府,宋老爷嫌我太吵,才给我改了这个名字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宁恪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什么叫后来去了宋府……”

宋吵吵理所当然道:“我娘嫁去了宋府,所以我就跟着去了呗。”

“你不是他的女儿?”

“当然不是啦!”宋吵吵一手托着下巴,似乎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不妥,也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一般,“我娘是二嫁。”

“这么说来,我跟你倒还挺像的。”宁恪看着她的眼神深了深,过了片刻,他才在她面前,平淡的说出了以往最忌讳的话,“我也不是我父亲亲生的。”

话刚落音,宋吵吵愣了片刻,似乎觉得自己触到了人家的伤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也不敢追问。她的心思很简单,就是不愿意看到别人伤心。

宁恪轻轻捏着她的手,眸色如往常一般深邃,不知怎的就对她说了起来。

“我十岁那年,双亲意外过世,年幼无知,家产被居心叵测的管家拿去换了钱。万般无奈之下投靠了在京城做官的远房堂叔,好歹有个栖身之所。”

宋吵吵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起这个,一时间有些惊讶,却没敢打断他,只静静地听着。

“那是我这辈子最艰难的日子,没有亲人关心我是否填饱了肚子,没有人在意冬日里我还穿着破旧的薄衫,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年,永远在小院子里吃最寒酸的剩饭剩菜,我想要出人头地,于是我选择了依附……我答应了宁家开出的条件。无论是什么代价,靠自己也好,靠女人也罢,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终有一日我要居于万人之上,让那些曾经看低过我的人,永远也不敢再抬头看我。”

“可是后来我发觉自己错的太深。”他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忽然无意识的松开了她的手。

宋吵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还停留在刚刚的话中没有反应过来。完全看不出来,他居然也有着这样的过去。

“这些话,我从未对人说起。”宁恪继续说着,语气里还隐隐带了些试探,却让人听不出来,“你现在知道了,会不会看不起我?”

“当然不会了!”宋吵吵答的干脆,眼睛如往常一般澄澈的没有一点杂质,偏头望着他的那一瞬间,她嘿嘿笑了起来,“相爷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厉害的!”

她的话很单纯也很直接,却听得人心头一暖,宁恪忽然就有些羡慕她,羡慕她活的如此干净又幸福。

宋吵吵的世界里没有人间的肮脏与不堪,却有着黑与白,她分得清好人和坏人,却分不清人性的弯弯绕绕。

宁恪就那么看着她,忽然开口道:“吵吵,我最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见他话题转的这么快,不由得好奇问道。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询问,只自顾自道:“明明知道会有危险,明明还有翻盘的机会,却不采取任何补救措施,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傻?”

“宋吵吵,我是不是被你影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