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走个过场,更多的却是为了给她撑个腰。宁恪倒也怎么没注意别人的眼神,只当进自己府一般,带着她慢慢走了进去,下人们连连退到一旁给他们让道,一行家眷众星拱月般迎着他们进了正厅,神情不一,战战兢兢。

梁照棠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继续想下去,只慢慢抬起了头,看向对面站了很久的人。

却没有人回应她,梁照棠心底更加发凉,抖着手就开始穿衣服。神情恍惚的连中衣都穿反了,就在她还在系带子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她满怀希望的看了过去,希望是相爷回来了,回来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了!

小桃一脸委屈,“你狠心把我一个人丢在相府里,我才不想你呢。”

宁恪低头看了看那件早晨刚换的衣服,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

刚要说话,却见面前心虚的小丫头朝后踉跄退了两步,忽然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宋吵吵浑身一僵,趴在门上不敢讲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像是过了许多年一样,却依旧那么熟悉又好听。刚刚那短暂的一瞥,已经完全打乱了她的心跳。

“诶,那可说不准。”云嘉慢条斯理的端起刚刚沏好的茶水,悠悠道,“就算轮不到我,那也轮不到你。我看呀……那丫头虽说出身差了些,性子可你比好多了,难怪相爷会喜欢。”

宋吵吵最怕他这个样子了,连忙闭了口,不说话了。

宁恪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叹她的凉薄如斯,一时开口。

彦恺执起筷子夹了块离自己最近的豆腐,宋吵吵满心欢喜的看着他的表情,以为他要做出点评价,结果:“你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一对平常夫妻?”

彦恺无视了她的辩驳,有气无力道:“粗布穿着实在不舒服,我把换下来的衣物放在床边了,有空也帮忙洗一下吧……”

呼吸很均匀,似乎睡得很香。

梁照棠被噎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瞪着一双凤眼恼火地看着他。

相爷,我真喜欢你。

云嘉不再理会她,看向朱员外不依不饶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刚刚欺负的是谁,有些话我可听到了……丞相的绿帽子不是你这种龌龊之人可以戴的!有些事情不审问就永远也弄不清楚!给我押走!”

小桃呆滞地看着她一走一崴的姿势,艰难无比,有些看不下去了:“要不我唤轿夫来吧?”

宋吵吵紧张的攥起了袖子,现在卢湘也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了。哪怕她们刚刚还一起参加了寿宴,还一路有说有笑的在侯府散步……那也说不准她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去向皇上揭这件事,一想到这,宋吵吵就浑身害怕。

她脸色尴尬,紧张地站了起来,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她的身上。国公夫人突然站了出来,几步走到宋吵吵身边,搀着她的手一起走上去,在她耳边小声说:“娘陪你上去,少说话,别了露馅。”

宋长欢脸色一白就要求饶,对方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相公?”湾娘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悲戚,只惊奇道,“我只道你是拒了朱员外的婚,被送进了牢里,怎的又平白嫁了个好人家?”

宁恪觉得她很好玩……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宋吵吵鼻子一痒,昨晚跑出去吹了许久的冷风,忍了许久的喷嚏,这会儿就突然对着他的脸打了出来。“阿丘——!”她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被子里缩了缩。

宋吵吵委屈的朝他怀里蹭了又蹭,一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撒娇一般将泪水全都糊在他的衣服上。宁恪越是安慰她,就越是哭的厉害。她这会儿心中难受,却不是因为下巴疼。

“难道不能吗?”宁恪故意取笑她,“你也可以吃回来啊。”

“好呀好呀,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回头我把我家小桃妹妹介绍给你做好朋友。”宋吵吵一边说一边自己穿着衣服,芙蓉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她一脸惊悚的推开。

可在他看见她的手那一刻,心里忽然就软下来了,也不想太过苛责,只生硬的安慰道:“不用怕我,回来便无事。”

“我家人……我家人不会救我的。送我坐牢的是城南有权有势的朱员外,他们不会因为我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去得罪他的。”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我娘即使想救我,也没有钱……所以我可能要坐一辈子的牢了。”

“吵吵,你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大哥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也没办法陪嫁过去,只有这把伴我多年的匕,可予你做防身之用!”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却让人心底发酸。

宋吵吵抬起头瞧了瞧他的下巴,只愣了一愣,想也没想便干脆地答道:“跟的!”

大概想象到了那个场景,她嘿嘿笑了笑,半开玩笑半撒娇道:“那样该是相爷跟着我才对吧!我本事可大了,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了,我还可以开包子铺养活你呢!”

“吵吵很乖的,绝对不吵你,也不会笑话你的。”她的语气又认真又紧张,倒像生怕被他嫌弃似的保证道。

宁恪被她拉着袖子,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像是捡了个宝似的,摔也摔不得。

“听你这语气,你是很期待有这么一天吗?”

宋吵吵听了他的回答,心头一下子着了火,推开他生气道:“你是不相信我吗!”

“相信,相信……”他半笑着望着她的眼睛,“一言为定。”

华贵的轿子还停在一边,地上一尘不染,连枯黄的落叶都不剩几个,偶尔还有几片叶子飘了下来,也都识趣的避了开来。

杜奉站在一旁瞧了许久,一直不敢打搅他们两人,这时候终于耐不住了,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问道:“刚刚说的事……相爷可有安排?”

宁恪偏头看向说话的人,本来想了许久的计划此时却都说不出口了,他心中叹了一声,终是开口道:“没有安排……什么也不必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由他去。”

杜奉吓了一大跳,想要开口劝,却又碍于有旁人在边上而不敢说话,只用眼神暗示着丞相不可如此。

宁恪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也不在乎宋吵吵是不是在边上了,开口道:“天实为之,谓之何哉,杜奉……你要始终记得,谋反的是皇后,不是我。”

他的话刚说出口,面前两人的反应皆是一惊。

杜奉惊的是他竟然毫不掩饰的将这种事说了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命令还是要听的,只无奈的退了下去,再不敢多言。

宋吵吵却是吓了一大跳,她刚刚听他们打了半天的哑谜,这会儿从他口中听到了这两个字,心中又惊又怕,甚至还联想到了受伤的那人头上去,害怕地问道:“相爷……你之前也有事瞒着我吧?”

宁恪低头看她澄澈的眼睛,笑道:“你瞒了我,我也瞒一回你。你看,这下是不是扯平了。”

这是什么鬼道理?宋吵吵低着头,用自己的呆瓜脑子想了一想,却怎么也没个dáàn,遂气愤道:“你又欺负我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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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中。

侍女战战兢兢地为彦恺穿着靴子,双手抖个不停,短短半日,她们已经见识到了这位爷的爆脾气,稍有服侍不周便会冲她们这些下人发火,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真不知道太尉大人从哪里找来这么个难伺候的主,虽说生得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好模样,偷偷看一眼都会脸红半天,但到底这个脾气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也不知道是被谁惯了,这么难伺候。

侍女抖着手为他穿上最后一只靴子,一不小心捏到了伤口处,彦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再痛的罪也挺过来了,这会儿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冲那可怜的侍女道:“不会伺候人就下去,碍手碍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