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遇和如梦连着问了好几家客栈,都已经客满,据说这几日来少林寺和封祀坛的客人特别多。二人无奈,只得继续往偏僻的地方找,希望那里的客人能少一些。看到前面有一家“归来客栈”,便试着进去询问。

从一处老宅中走出一个人,头上戴着斗笠,前沿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头脸,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快步混入街上的人流之中。忽然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稍稍愣了一下,便快步走了过去。那人似是发觉了,转身就跑。戴斗笠的汉子紧追不舍。二人一前一后,远离了街市。追到嵩山脚下的树林中,前面那个人不见了。后面的汉子摘下斗笠,大声叫骂:“丁不二,你给我出来!躲躲藏藏的,你算什么本事?有种的,你就站出来!”这人正是柳正风。他在林中转了一阵,找不到人,只得戴上斗笠,悻悻离去了。

吴秋遇无事可做,也想过告辞离开,可是人家都在伤心之中,都在忙着员外的丧事,他还真是开不了口。唯一熟悉的如梦小姐,仍在痛苦之中。他几次走到如梦门口,想了想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有默默走开,不敢去打扰她。吴秋遇身份特殊,既不是任家的亲戚,又没有病人可以照顾,还一时不便离开,就显得无所事事。他在院中盲目乱转,各处想帮忙,又都帮不上忙。正自胡乱走动,猛然瞥见曾婉儿和佳怡二小姐一起走来,吴秋遇赶紧躲在抬东西的家丁身后,暂时避过。没走几步,却又撞见郝青桐。幸亏郝青桐是背对着他站着,他才又躲过一劫。知道曾婉儿也在任府,吴秋遇不敢再四处走动,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

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春香走过去,问了声:“谁呀?”外面的人说:“是我,来找姐姐玩了。”春香赶紧开门:“二小姐,快请进来。”佳怡见姐姐如梦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画,也凑过去看热闹:“看什么呢,姐姐?我也瞧瞧。”如梦来不及把画收起来,只得随口遮掩道:“没什么,是我自己画的。”佳怡看了几眼,笑道:“还没画完啊?头发还没添上呢,真难看。”如梦知道这个妹妹天真无邪、口没遮拦,因此毫不介意,匆匆把画卷了搁在桌上,问:“妹妹有事吗?”

马车进了村,放慢了速度。吴秋遇一眼认出了车把式,不由得心中暗喜,有了主意。他悄悄跟着马车走了一段,等离得村口远了,才快步绕到前面,对车把式说道:“大叔,您这是去哪里?一会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程?”车把式见到吴秋遇,笑了:“当然可以了。我们就是专门来接你的。”他回头对车里喊道:“春香,快出来,神医小大夫就在这呢。”吴秋遇正自惊讶,只见从车棚里钻出一个姑娘来,正是任府的丫鬟春香。春香见到吴秋遇自然欢喜。她一路上都在担心吴秋遇已经走了,所以紧催慢赶往这来,现在终于见到了,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她从车上跳下来,尽力掩饰住内心的欢喜,一脸愁苦地对吴秋遇说:“公子,还得麻烦您跟我去一趟。我家小姐得了急病,只有您能救她。”吴秋遇知道她所说的小姐就是庙会上丢失钱袋的那位姑娘,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春香说:“这个我说不好,你一会看了就知道了。等着公子去救命呢,快上车。”人命关天,吴秋遇来不及多想,扶着春香上了车,也赶紧登了上去。车把式调转马车,高高兴兴往回走。

曾婉儿找到夫人房里见到娄氏,说明来意。娄氏很高兴,说:“我和你娘也好多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越长越漂亮了。”曾婉儿也不知道她原来见过自己没有,只当她是客气话,于是说道:“刚才在园子里见到姐姐,她才是漂亮呢。”娄氏笑道:“这孩子,真会说话。你刚才见过佳怡了?你们就该多亲近。”婉儿说:“还有位佳怡姐姐呀?我刚才见到的是如梦姐姐。”娄氏脸上忽然僵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说:“哦,这样啊。嗯,也好,反正早晚都会见到。”曾婉儿隐隐觉得这娄氏跟如梦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又不便打听。

吴秋遇眼看前后两路都被他们封死,自知又遇上了麻烦,心中焦急。他忽然瞥见旁边的树林,有了主意,用力一拉缰绳,两脚一磕,催马钻了进去。

倪帮主说:“我看这样,我先去波罗地跟他说一声。先前受人设计挑唆,北冥教和丐帮之间有误会。我正好闲着无事,跟他到北冥教走一遭,把误会说清楚,共同讨论如何应对武林中隐藏的敌人。你呢带着灵儿直接去找那个岳姐姐,医好她之后,尽快来北冥教会合。这样两不耽误。”吴秋遇很高兴:“这样最好了。灵儿,咱们快走。”

“啊?”吴秋遇和小灵子不由得一惊,没想到这里面还另有阴谋。不过听他一说,倒觉得真像是那么回事。要不然,中土到这里远隔千里,怎么会突然有了贺兰映雪的消息?倪帮主摇了摇头:“唉,竟有人如此歹毒。不知是何来路。既然敌人在暗处,两位还得多加小心哪。”大怪满不在乎地说道:“幸有神医少侠相助,如今我兄弟二人的伤病都好了。哼,不管他们是谁,叫他们只管来,只怕他来了就别想回去!”众人知道两个老怪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屠和花姑吃惊不小,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汉子怨恨颇深,现在没有了主人依仗,他还不定怎么来报复呢。小灵子说:“你们只要交出贺兰映雪,帮我们解了毒,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们。”老屠忽然改变了态度,指着园中的花草问道:“你们想要那个是不是?是不是我肯交出来,就可以放过我们?”花姑刚要说话,被老屠拦住。吴秋遇点了点头,说:“放心吧,我们只为救人,不会为难你们的。”老屠点头道:“好!我就送你们两株贺兰映雪。”说着,也不顾花姑阻拦,便去拔了两株,递给吴秋遇。

绕来绕去,远处隐隐露出一道篱笆,像是一个院子。小灵子最先看到,兴奋地说道:“看,那里好像有人家!”众人大喜。“我先过去看看!”老叫花子抢先跑在头里。小灵子说:“里面住的可能是雌雄双煞呦。”老叫花子骤然停下,回头笑了笑,说:“还是大家一起去吧。这样保险一些。”小灵子笑话他说:“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回来好好扶着帮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灵子虽然聪明,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吴秋遇说:“我小时候跟师父住在山里。师父把他的好东西藏在一个山洞里,怕别人偷去,就在周围撒了迷魂药。结果周围的草木都枯了,就跟这个很像。”倪帮主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咱们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尊师是……?”吴秋遇想起往事,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本来师父不让我说的,怕我惹祸上身。大家都是熟人,我想说了他老人家也不会责怪我吧。我师父姓济,济苍生。”

“啊?要断一条手臂啊?”“那怎么行?”“你这安的什么心?”众喽罗开始鼓噪起来。武奎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忽然一摆手,开口说道:“不要吵了!我相信他是好心。失去一条手臂,能换回一条命,值了。你下手吧。”众喽罗终是不忍,继续劝道:“大当家的,你可想好了。右手要是没了,可就……”武奎心一横,断然说道:“都别劝了!拿刀来!”有喽罗含泪递过一把刀。

边二娘看到绑着的三个人,也很意外,撇着嘴笑道:“呦,我说三位客官,嫌我的客栈住着不爽,又到黑风寨投宿来了?这里的条件怎么样啊?”

小灵子埋怨道:“帮主老爷子,你刚才真吓到我了。”老叫花子打圆场道:“丫头,别生气。我们帮主身体不舒服,出现一点幻觉,有点疑神疑鬼。你就当是个笑话。哈哈,哈哈。”倪帮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小灵子说:“你看,他还不承认。”吴秋遇忙过来劝道:“灵儿,算了。路上闷嘛,倪帮主是好心,哄大家高兴嘛。”倪帮主见三人都不信,有些急了:“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行,你们会玩。呵呵。”伙计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道,“我先进去告诉厨房点火,一会你们人到齐了好做菜。”小灵子看这伙计倒还机灵,说:“你去吧。”伙计本来还想把灯笼要过去,想了想不合适,便提着竿子放回远处,进屋去了。

有人把皮狗子扶到马上,也把刚才被弩箭射死的那个搁在马背上捆绑好了,沮丧地去波罗地召集其他马匪。

老叫花子望了望倪帮主,无奈地从怀里掏出钱来,问:“要多少?”小灵子说:“都拿来吧,不够我还得添补。”老叫花子知道惹不起她,把手里的钱都交给了她。

龙玉凤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裳,指了指门口。小灵子这才看清,吴秋遇还没有回来,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看她。那个人说:“海大哥找你过去。跟我走吧。”

老叫花子把倪帮主扶起来。小灵子把“孩子”拆散,往旁边一丢,又叫吴秋遇从担子里挑了些要紧东西随身带上,把那担子就地扔了。四个人便趁着月光,向西走去。

小灵子叫道:“这么好!那我多谢你了,倪帮主。虽然我不一定找他们,但是想想也觉得好玩。”

李苛赶紧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老叫花子和李庆解开裤子,开始撒尿。两个人说笑着,要比谁尿得远。李苛闭住呼吸,静静趴着,头上被老叫花子浇了尿,心中暗骂,却一动也不敢动。

崔长老急忙去了。孙长老望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不得不佩服他的细心。

“是。”孙河也不敢多问,急忙带了几个二袋弟子,分头去召集人手。

见堂主带着一位高手赶来支援,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心中有了底,也一个个越战越勇。顷刻之间,形势扭转,一群叫花子被打得七零八落。

老叫花子见小灵子自顾发呆,知道她在想吴秋遇,不敢打扰她。

小灵子撞见成三路,比老叫花子还惊慌。当初假冒雌雄双煞大闹铁拳门,这可是结了死仇的。如果吴秋遇在这里,倒也不用怕他。如今吴秋遇不在,就自己和老叫花子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是成三路的对手,更何况他旁边还有一个鬼一样的人。

小灵子问:“那你又是怎么找回来的?”

北冥教青衣堂这伙人,仍是不愿多事,纷纷把路让开。胡达跑出几步,回头见了,再次大声喊道:“那小娘子就送给你们了!咱们两清!可要记着兄弟的情,改天请我喝酒!”说完便匆匆逃走了。

孟兰英对孟五斤说道:“二叔,咱们的钱呢?”

孟兰英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也把碗筷放到了桌上。

吴秋遇说:“那几个人的装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小灵子说:“那你就教我一身逃跑的本事,不被他们抓住就行了。”

祁少城转到前面,恭恭敬敬地跪下,说道:“孙儿不孝,让祖父受委屈了。如今事情已经说开,还望祖父饶过爹爹这一回,相信他已经知错,必会像从前一样孝敬你老人家。”

铁秋声慌忙道:“不要!”

铁秋声道:“那就请这里的庄主出来说话。”

祁天百点头道:“兄长见多识广,小弟全仰仗兄长安排了。”

祁少城脸上一红,忙说道:“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邵青堂道:“正是。”

崔柏只顾憨笑。江寒紧张地望向祁少城,见他只是摇头微笑,似乎并没有把两位尊长的话当回事,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邵青堂愣愣地说道:“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从没跨过长城半步,何曾去过五台县了?”

那家丁满腹疑惑地进去了。邵青堂等人就在外面等着。

吴秋遇说:“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待着就好。”

吴秋遇在河边灌了清水,正要往回走,忽然看见旁边高岗上有一只兔子在跑。他一时兴起,便提气在手,要把那兔子轻轻打翻了,拿回去给小灵子看。正想着,忽见河边一个老农伸手朝那兔子抓去,更要命的是,竟有一枝箭朝那边射来。

吴秋遇不知小灵子又有什么主意。他紧张地望着门口。

报信的说:“听说是蓟州曾家的公子,还有一个姓蒙的,手下带了几个人,专门来拜见师父的。”

这一掌倒把邵九佳惊醒了,刚才她吓得几乎疯掉,猛见二师兄被爹爹打昏,顿时傻在那里。

江寒哼了一声:“就凭你们两个过路的,也想见我师父?”

老仆应了声“是”,便去车上的包裹里摸出一些碎银子,递给吴秋遇,说:“我们出来得匆忙,没带多少银子。这一点谢礼,你就收下吧。”

蒙面人愣了一下,慢慢解下脸上的面纱,果然就是柳正风,香儿妹妹的爹爹。他惊讶地望着吴秋遇,问道:“你是……”

成三路给王保保止了血,吩咐铁拳门弟子:“你们抬他回去。”铁拳门弟子便抬起王保保,出林子找大夫去了。

追来的三个人都已经打发了,本以为平安无事了。哪知道,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而且听动静好像人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