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既出,连阴息风都惊愕了起来。

他一瞬间闪出这样的想法,虽然他一贯我行我素,愤世嫉俗,从不畏惧世俗的眼光,可有些人伦之道,就连他看来也太过惊世骇俗,因而虽然起了疑心,却没有当面说出来。

白墨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白晚一眼,他淡然的笑了笑,道:“王敬,你煞费苦心,我又如何能叫你失望呢。”

权势之争,总是此消彼长,若倒回去几年,王家也可以学费相那般韬光养晦,关起门来坐山观虎斗,可是王太尉已经到了如今之势,便如尾大不掉,不是不想韬光,而是不能韬光了。

阴息风看到这么个雕刻着“白”字的木头,又看了一眼白晚得意洋洋献宝一般的表情,实在提不起兴趣,瞥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这次连话都不屑说了。

可惜谁也不信,都说他——你醉疯了吧!

温正阳苦笑道:“案子还没彻查清楚,嫌疑人就已经被处罚,这实在不合乎常理,我求见圣上,圣上却说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帝王心术我当时不懂,过了很多年之后才明白,圣上那么做是因为他必须将一个人作为典型来给所有人看,

只是,侯府的密道会这么容易么?

“有道理。”阴息风并未生气,他道:“只要我们其中之一死去,我们就不是敌人了,只是那人未必是我。”

温保口才了得,说得条理分明一清二楚,而净安师太越听下去面色越是难看,等到他说完了,竟然起身拂袖,将小桌上的一个花瓶向着温简砸过去。

温保见状虽然心中不爽快,但也不敢多说,正要转身同去,突然被温候喊住。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温简长大了又经历了这么多事,突然见到温候出现,可想而知心情是何等矛盾。

看她很想去的样子,温简故意道:“可是我们还要上山,太晚了说不定会遇到野兽。”

她无故失踪,的确需要给个说法,只是这个理由找得实在太牵强,但如果她这时候说一声“是”,恐怕温简也不会追问,只当这事揭过去了。

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可是现在许世卿横插一笔乱了他的计划,他不能杀他,又不能放任他给白晚造成威胁,所以只有将“忘川”给他服下了。

温简听了这话又暗暗叹气,凑过去打量了一下他断掉的腿骨,道:“虽然非我所愿,但你弄成这样我也的确有责任……你这样子没法上去了,歇会儿我背你上去,你何苦来哉,若是听我的离开了不就没这事了么?”

许世卿听了声音,猛的一抬头,见了那人心跳都几乎停了,顿时生出一股命之苦,苦过黄连之叹。

佛堂里只余下了母子二人,净安师太坐在凳上,温简半跪在地,母亲捧着儿子的脸,忍不住又是一阵啼哭。

“净如师太”温简上前去,也右手执了个佛礼,低头道:“多时未见,身体可安好。”

“我母亲后来信佛极是虔诚,她不再见我和父亲,是因为她在佛前许下誓言,若佛主保佑我与父亲平安无事,愿意终生侍奉佛主,我母亲是在我入六扇门第一日时下的誓言,也就是当日离开的温府,现在我不回京城不进六扇门了,老老实实呆在小镇上做个小捕头,她若知道了必是很高兴,加上我带着未婚妻来求见,多半心一软就见了。”温简说着回头看了阮红娇一眼,目光温柔满脸笑意。

绿儿也知道多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抹了眼泪替阮红娇收拾些东西,阮红娇站在窗前眺望,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街景,不知在想着什么。

“衣着打扮什么的跟过去不一样……不过……”

见他回来了,绿儿微微有些惊讶,禀告了阮红娇之后,就带着他进了后院的木楼,阮红娇还是在刚刚受他敬茶的地方等着他。

然而在他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温简却移开了他的目光。

有一句话说的好,不在压力下疯狂,便在压力下变态。

他参加御前比武,入了六扇门,令他的母亲失望之极落出家,他按照温候的指令向白晚诱供,结果白晚逃脱,温候对他失望之余他也被贬出京城,如果他再听从安排回去京城,世上必然再多一个对他失望的人,便是阮红娇。

走过厅堂的时候,她看到温简仍然在练剑,而绿儿在厨房门口洗着衣裳,她四下里瞄了瞄,看到了墙角的鸡毛掸子,便拿了起来,持着鸡毛掸子走进温简的卧室,佯装为她打扫屋子,实际上是进行一番窥探。

李夫人待阮红娇亲亲热热,更是碍着李小姐的眼,憋着一句话都不说,待到后来离开了全味居,上了马车之后才将眼泪哭了出来。

温简找到阴息风的时候,阴息风不在房里,而是独自一人拎着一个白瓷酒壶坐在院子里的井沿上喝酒。

“如果是刘白凤的同伙,此人已经在逃,的确有折回来盗走尸体的可能,如果下手的人是他,那此事必然涉及私人恩怨或者黑吃黑。”

温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作为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应该像之前那样把握分寸,做合乎自己身份的事情,如果他今天要来拜访阮红娇,他不应该这么早就过来,至少要等到所有人起床并且用过早饭,虽然没有人敢阻拦他,但他进来之前也应该请人通报,然后得到她的允许,等她换好见客的衣服或者摆出一扇该死的屏风,再站在屏风之外跟他说话。

温简与冯大夫四目相对,只见这名冯大夫生的十分不俗,但见他五官清俊,一双细目狭长,瞳孔呈现金琥珀色,身材欣瘦,穿一袭青衣葛袍,这倒也不足为奇,可是却满头白,间又夹杂着些许淡黄色,整个人肤色若雪,白得跟一张纸似的,显得十分妖异。这人亏是光天化日之下见到,若是有人在晚上见了,怕是会当做游魂野鬼也可能。

“两个月之后,我陪伴它的时间越来越多,给它挠痒痒,或者带给它一只活兔子当作礼物。”

“你把‘晚来风’下在那两个瓶子里?你竟然认为认为他会为我喝下去?”白晚被缚在树上,难以置信的看着阴息风道:“你傻了吗?”

“怎么,还想玩吗,小白?”青年笑问。

故而刘白凤带走阮红娇的时候,连个能追的上去的人都没有,追缉未果的捕快们赶紧回来禀告了县太爷,县太爷听了大为震怒,下令封锁县城,让所有还站得起来的捕快们全体出动,去捉拿贼人。

那名叫做小翠的丫鬟,一只手握着金钗,然后拢在袖子里藏好,找机会栽赃给阮红娇,这事正是被李小姐授意的,却在争执中被阮红娇瞥见了,只是她落井,意在温简,故而当场没有揭,这会儿说了出来,倒把李小姐吓到了,李小姐惊道:“你别血口喷人!”

一干人等找到了温简这里,因阮红娇是女子,许世卿不方便进去就站在外间,而县衙夫人带着女儿和几位姑娘小姐站在里间的床边,中间围绕着程大夫,程大夫正在给阮红娇把脉问诊。

阮红娇闻言便停步,转过身来。

实在不是他酒量差,实在是这些人灌起酒来太凶残。

阮红娇又笑道:“何必还要洗,找个没人处烧掉便行了。”

许士卿比划了几下,接着道:“他不是用割开他们的喉咙,而是插-入之后扭转刀刃,精准的割断了他们的气管,甚至避开了动脉,所以……他们不是流血而亡,而是窒息而死。”

“你进来吧,我有话跟你说。”温简扔下这句话就转身。

温简打开了桌上器皿的盖子,里头分别是汆丸菠菜汤、酿豆腐、雪菜黄鱼、什锦素三鲜,这几道菜色泽诱人,飘香四溢,看上去便令人食指大动。

阮红娇满脸期望的望着他,听了他的话,简直是心若死灰,捧着脸又低低的抽泣了起来。

然而这些,阮红娇都不提,反倒微微笑了起来,对着捕快们点点头:“奴家现在是想明白了,就算别人看不起奴家,奴家自个儿心里明白,奴家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干那不能见光的营生,奴家自个儿赚钱养活自个儿,赚得都是干净钱,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