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娇被他这种自的举动惊讶了一下,温简见了她的表情才猛然觉得此举孟浪过了,又兼之大庭广众之下,于是改把帕子递给她,阮红娇慌忙的接了过来,一低头胡乱在脸上擦着。

阮红娇就在门外,她回到庵中听说温简在此就过来了,只是在院中踌躇着,不敢进去,直到有小僧尼看到她问了一句,才惊来了温简。

温简还是不语。

“她是白晚。”温简打断激动的他,然后低沉的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这种感觉好似高手遇强敌在大战前一刻备战一般,他脑海里勾画着自己挫败妖女阴谋,而温简痛心疾悔不当初的那一幕。当然结果是喜闻乐见的,可是过程还是必须细细谋划的。

得了这句话,温简连忙望向净安师太,见她犹豫再三最终点了头,他才站了起来搀扶在她身边,净安师太正要转身进去,温简突然想起还一直跪在石阶下的阮红娇,垂道了一句:“母亲,石阶下面的便是儿子的未婚妻……”

绿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念,虽然她并不知道绿鸧会飞向哪里,但她只希望不论那人是谁,快些来救救那位娘子吧。

谈及父母当年往事,温简心中满是遗憾与内疚,昔日相濡以沫的侠侣,今日已是相忘于江湖。

阮红娇收回了目光,对绿儿道:“那些东西是我从黑山寨里面拿的,本就是留给你的,虽然不多,但省着一点也够你花了,届时这里的东西房契什么的,我怕官府查扣下来,如果真的扣下了,你也别管了,远走高飞吧……”

阮红娇带着丫鬟绿儿今早出门是赶去鱼市的,她一边走一边在想着什么心事,不妨突然身边的绿儿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将她拉了一把带了半圈,以背面对着桥下的某个方向。

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且故意侧过头不去看阮红娇,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看得阮红娇果真想笑,不过却没有为难他,她举手垫着帕子接过那杯茶,抿了一小口,然后放回了绿儿托盘中,再以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才慢悠悠的道:“那件事便就此掀过吧,还望许仵监引以为戒就好。”

温简虽然这么说,脑中却回想起刘白凤临死之前的片段,那时候他的剑只要慢一点点,或者刘白凤的刀快一点点,谁死谁亡,另有定论。

他脱去了鹿皮手套,甩在一边,充满怨气的看了一眼温简之后,道:“尸体正常,口鼻与指甲缝里有淤泥,肺部积水,全身无伤痕,你可以去定案了,另外……我如何验尸不需要你管,若世人皆做好分内之事,便不会给他人造成阻碍了。”

“我只是不想回去了,那里不适合我。”温简道。

温简看着她笑得那么甜,也就不觉舒散了眉头跟着笑了:“那你留下,我们一起吃,不过现在还早,等我练完这套剑法可好?”

李小姐多心,想起之前自己令阮寡妇落水的事,就猜度他是不是在有心防备自己,嘴里不屑的哼了一声,立即被李夫人暗暗在她手上捏了一把。温简也就权当没有听到的。

“奴家觉得……”白晚回望着温简投过来的目光,突然会意过来,唇角抿了抿,微微笑了笑,改了自称道:“我……我觉得五哥你若能给他行个方便当然是最好的。”

师爷向李县官道:“若是尸体能自己走,许仵监也不至于背后给人暗算了,背上这个伤痕,不排除是修炼阴毒功夫的武功高手所为,依学生看这事怕与鬼神无关,乃是。

白晚仰细细打量着温简,他的头略有凌乱,面色失魂落寞,绯色的官衣被打湿之后,呈现出一股暗涌一般的锈红色,紧紧的贴在他身上,随着他不住起伏的胸膛起伏。

游医根据阮红娇所言,将她送回全味居,全味居因东家失踪一事,已关门歇业了好几天,而阮红娇的住所,便在全味居的后院。

“你让我想起我以前养的一只雪狼。”阴息风低头,伸手抚摸着白晚的鬓角,而白晚也不抗拒。

“快走——”

只见“少年”望着她,身上骨骼格格作响,突然身形暴涨,连被白晚握住的那只手腕都涨大了一圈,不过一弹指的时间,“少年”诡异的变成了一个身形高瘦的青年。

讽刺的是,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回杀刘白凤兄弟的人却非他所认定的温简,而是他掳走的阮红娇,如若有一天,他能知道真相,真不知作何感想。

平日习惯了耍小姐脾气,这会儿要过来道歉,依旧是抹不开脸子,口气听起来像是来催帐的,倒不像是来道歉的。

他心里想先给阮红娇弄个汤婆子暖身,再去找程大夫来给她看看,可是今天衙门后院里宴客,外头连个晃荡的人都没有,于是只好自己找了一个汤婆子到厨房去灌热水,路上又遇到被许世卿派来送衣裳的丫鬟,停步嘱咐她照料阮红娇,就赶去了厨房。

阮红娇礼貌的一笑,答道:“奴家阮红娇,乃是今日来帮厨的酒楼的店主,敢问小姐是……”

温简身边坐的的仵作许世卿,因他喜与死人打交道,性子里带了一股子寒气,连笑起来都是皮笑肉不笑,又兼之持才傲物,除了温简旁人也不敢与他多亲近,与他敬酒也未强灌,不过浅酌了几杯而已。

温简却如灵窍回归了身体,他才现自己有那么一霎,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好像一直的预感成了真,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一般。

之前两地县衙也围剿过他们,只是他们也狡猾,一打便往深山里躲,等风头过了就出来,不然就是设埋伏陷阱,耗损县衙的战斗力。

阮红娇站在树下,被风吹得鼻头都红了。

温简起先没有注意她,他在屋里坐下了,刘三石给他摆好了饭菜,他才现阮红娇没有进来,他抬头朝着大门看去,见门外树下立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于是对刘三石道:“叫你们东家进来吧。”

他们只知道为没有菜而脾气,却不知道阮红娇焦头烂额的四处想办法凑齐这桌子菜,一时之间,众人无语的看着拭泪的阮红娇。

丈夫这一死,家里便如天崩地裂,好容易办完了丧事,公婆把她和小妾叫到了堂上,说她们年轻守寡,日后必不安分,让她们收拾包袱离开。

刚刚捏了她一把的那人不死心又缠了上来,这人本就多喝了几杯,凑上去缠着阮红娇憨道:“‘软’娘子,好姐姐,你还没回答我,这桌子酒菜都是你做的么,你的手真巧。”说罢,就要去摸阮红娇的手。

温简救了寡妇娘子阮红娇,因他在现场,也顾不上继续吃早饭,就和赶到的两个捕快一同带着受伤的偷儿回了衙门,本来不过是录供毕了,他便继续休他的假,哪里知道,那偷儿不经事,略用手段,竟然交待出了一个偷盗团伙出来了。

这世道,便是再穷的家里养女儿,穿戴的衣裳也不至于过素,太素净则不吉,只孝妇才穿青、蓝、墨、白等素色衣裳,一般情况下父母丧戴白花,夫丧则戴银簪钗,而只有丧期未满一年的孝妇,才能穿白。这女子刚刚头上只有银钗而没有白花,便可知是个寡妇了。

那女子在半空中衣衫飞扬,丝飘舞,断腕处的鲜血飞溅在半空之中,她望着他笑,那笑容意味深长,仿佛是在说——

“那么这个呢?”那人弯腰从草丛里捡起一条褐色丑不拉几的蛇,捏着它的脑袋,让它对着她吐信子。

温简的确明白了,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原因太过沉重又太过难以启齿,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明明这个女子是那么可恶,却又那么可怜,她是他见过最无耻最残忍的女人,也是她见过最重情最悲情的女人。

温简身为领,留下部分人清理现场,便去追逃脱的白晚去了,只是白晚也狡猾,故意布下迷障,混淆视线,使得六扇门的人分了几路追去了错误的方向。

然后,狍子击中了温简的剑,白晚差点跌倒在地。

午子丑出去打猎,至少两个时辰之后才会回,六扇门的人要趁这段时间布置好一切,白晚被带进了午子丑的屋子,温简给她罩上了一件早已经准备好的斗篷,宽大的斗篷把她身后的锁链隐藏起来了。

“是……她,呵。”她缓缓的垂下了头,茫然所失的慢慢向后退去,最终隐在了角落的阴影里。

温侯的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个长方形好似匣子一般的东西和一套旧衣红裙,他一边看着它们,一边认真的听着温简的汇报。

白晚摇头,道:“山上只有我们三人。”

白晚的病情无大碍,温简便赶回了京城,不久,白晚果然换到了一间新的牢房。

没有人养,没有人管,我在街上和别的像我这样的孩子一起乞讨,有时候会偷窃,有时候会抢夺,有时候会博取同情,我们很狡猾,为了吃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这样也让我们更加让人讨厌。

她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非她不可,我是说,白墨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已经死了,究竟我们还要从她这里挖出什么来?”温简突然抬头问道。

温家的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她,“小温侯”不会死,他也根本不会入六扇门,如果他没有入六扇门,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文士。

她意犹未尽的喝光了水囊里剩下的水,然后恋恋不舍的丢还给了温简。

阮红娇目光若水,她含笑道:“你大伯来了,我……是很应该见一见的。”

温简皱着眉,目光中透露着强烈的阻止,微不可觉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