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身上的鞭伤在落地时候受到了扯动,不禁呻-吟了一声,接着便从地上爬起来。阴息风帮了她又伤了她,白晚这时候,真不知该生他的气,还是该感谢他。

独龙坡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小山包,刘白凤在那里等着温简,他手上拿着两个封口瓷瓶,一个青一个白,阴息风告诉他,这里面装的都是毒药,区别是一个三日作,一个七日作,要他逼温简吃下。

然而那“少年”早有防备,就在阮红娇突然难之际,他手中的扇子“刷”一声弹开,舞了两手,宛若行云流水一般将射来的银屑全部挡住。

话说那一日等刘白凤回来的时候,却现,寨子没有了,人都死光了,只有一些县衙的人留在那里处置尸体。

而阮红娇心里想得却是……如果只需要杀程大夫一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该多好啊……

温简这一怒,没人敢做声,可他和阮红娇都浑身湿透,加上天气又冷,耽搁下去必是要生病不可。

都是一些小姑娘家家的,天真不谙世事盖戳:脑残粉丝团,并未有什么恶毒心思,只是后来生的事情太过出人意料了罢。

县太爷、县丞、师爷主簿以及捕快皂役坐后院,各家夫人小姐挤在侧边小花厅另外开席,俱是谈笑有声,十分热闹。

她?是她?不可能是她!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她心道,若不趁着这好光阴,做一件风雅又极有情趣的事出来,可真是辜负了今晚这般的良辰美景。

“不然你以为呢?”温简挑眉看了陈飞一眼。

他住的是普通民居,付工钱请了隔壁的李嫂帮他浆洗衣物打扫卫生,至于吃的这方面,衙门里包了中午和晚上的饭,因此只要当值,他都会在衙门里吃,即便不当值,衙门食堂也欢迎他过来用膳,只是他到底是世家子弟,食堂那种大锅饭又岂真的和他的胃口?所以这才进了全味居的门,被勾进了阮红娇的手掌心里。

他们见阮红娇还赖在地上哭,觉得她既无辜又可怜,便有人上去强拉她起来,递了板凳儿给她坐着说话,连刘三石也叫他起来了。

有了金叔的关系,捕快们看阮红娇又是不同,若之前还带着点儿对抛头露面的女子的轻视之意,如今倒是把她当成了脂粉里的英雌——一个柔弱女子千里投亲却逢变故,无依无靠只得变卖嫁资,经营起了一家酒楼还做的有声有色,这份胆魄若是放在一般的男子身上,怕是也不及的。

阮红娇若是单单立在那里不动,看着倒像是个清秀的小娘子,可是一说话一笑,眼波流转,生生的多了一股撩人的风韵。

温简从京中调来平安镇,已一年有余,这一年多里有小半年,总在同一家酒楼吃饭。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影子一闪,有人跃了出来,揽着小寡妇飞快的一躲,险险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温简虽然这样想,但他无法阻止,只能安安静静的看着梦中的“他”一步一步趟进河水里,河水淹没了“他”的半身,“他”走到那个女子身后,拨开她披散的黑,揽住了她纤柔的腰,粗糙的指腹抚摸着她腰间的叶形印记,然后将她用力的拉到自己怀里,而那女子半点都没有挣扎,柔顺得宛如一只小羊。

“……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像谁?”那人抚着自己额,无奈道。

苏素按照白墨胎记的形状和位置,在女婴的身上烙下了一样的烙印,作为日后相认的证据,可惜不久之后她在茂县附近被六扇门围剿,因此丧命。

她以温简的真气偷偷在自己体内凝聚内力,如果不是温简一时不查着了道,她自己是无法再自己的体内形成真气的。

房梁上的温简,心中一沉,脑中有什么闪过,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他来不及细想,他已经没有了选择,他必须出手。

种种许诺,自是万般美好,可是活在黑暗中的人最不相信的,就是美好。

白晚思索着,消化温简带来的消息,徒然脸色大变,喃喃道:“石墓……难道是他……”接着又摇了摇头,情绪激动的道:“不会的,不会的……到底……到底你们现了什么?!”

温简一向沉着,这一次也不禁了脾气,他被白晚愚弄了,她弄了条假线索糊弄他!

“你的武功是他亲传?”温简继续问。

“那你也……别让我失望。”她道。

他叹着气说已经她死了,然后就和我一起把她埋了。

当一个人被关得太久,活着就好像失去了意义,温简在外面缉拿凶手,于他而言,时间紧凑而又充实,然而牢房中的白晚,却是像一个活死人一般,不知白天黑夜,不知时间流逝,她的思想逐渐随着她的身体一起被禁锢了起来,没有交流,也没有希望,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着自己枯萎。

还是那句话,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若是她肯合作,也不会受这么多折磨了。

“可是你刚刚说……”

白晚说着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铁链想要走近温简,可是她背后的锁链没有那么长,限制住了她的活动范围,所以她只好停了下来,双手合十,哀求道:“求你,让我洗个澡吧,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那几年,她就像是疯了一般在各地作案,洗劫富商、勒索官员,仗着武功高强通吃黑白两道,又因年轻貌美,被誉为“玉面仙”。如果不是因为在她身上现了“白请令”,她的罪名早就够砍头十回八回了。

“你先安心养着,伤你的贼人在逃,我必将之绳之以法,给你一个交代。”温简说着,起身告退。

纱屏另一边,白晚靠在床头,面无表情的听着温简离去的脚步,也没有再说话了。

温简出了里间,冯惜月仍站在外面,温简便对他道:“冯大夫请借一步说话,温某还有些案情想要求教。”

冯惜月微微一笑,与他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娇娘的伤势到底如何,还烦请冯大夫告之。”温简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

不是询问案情么?果然还是最关心这个么?冯惜月想了想,道:“阮娘子之前落入贼人手中,我见到她时,她因遍体鳞伤以致失血过多而昏迷,性命垂危……”

温简听到“遍体鳞伤”四字时顿了一顿,也没多做表示就接着往前走。

遍体鳞伤这个词十分微妙,一个男大夫在野外遇到一个遍体鳞伤命悬一线的女子,要如何为她止血,救她活命呢?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温简下意识的举动落在冯惜月的眼里,他眼波一转,道:“唯有先行止血,方能得救,医者父母心,那般情况下,若是因顾及世俗眼光而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性命香消玉殒,实有违冯某的行医之道,不知温大人是否能体谅,若是因此介怀,冯某孑然一身,愿意……”

冯惜月的一番话,即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又已经明示了,如果温简介意此事,他愿意娶阮红娇以全她的名声。按照道理,温简是阮红娇的义兄,故而冯惜月对他这么说,也是合乎情理的。

“不必。”温简转身阻止冯惜月说下去,他道:“医者父母心,冯大夫只是为了救人,自然不必为世俗所累,只是娇娘乃是一个丧夫之人,又经历了这些劫难,势必再经不起任何流言蜚语。”

眼前的人来路不明,模样怪异,不说温简不能做这个主,就算能做主又岂会把阮红娇嫁给他,他只希望冯惜月守口如瓶,少些市井传闻流传出来即可。

“那是自然。”冯惜月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称是,然后接着道:“万幸的是阮娘子所受的都还只是外伤,可能这两日还会有些低热,但与性命无妨,按时吃汤药,再多吃一些补气补血的食材,好好调养着总会好起来,若是配合用冯某调制的药膏来用,身上的疤痕也会淡许多,只是这断去的骨肉势必是无法再生,阮娘子还这么年轻,却落下了终身残疾,可惜了……

这样说来,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温简心里有了底,便向冯惜月抱拳拱手,又谢了一次:“如此,多谢冯先生了。”

冯惜月还礼。

之前温简以大夫相称,现在改称先生,口气里多了几份尊重,他又道:“敢为冯先生,衙门是否有来人录供?”

人是今早送回的,而衙门里的捕快都跟着温简出去找人了,故而还没有人来录供,于是温简走到后院,找了一个伙计,借来笔墨纸砚,就在厅堂里录起口供来,横竖全味居关门歇业,厅堂里也无人打扰。

冯惜月便将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到太平镇的原因,还有遇到阮红娇的过程一一道出,温简写下,完毕之后签字画押。

“冯先生是否预备在太平镇逗留?”温简收起口供,漫不经心的问道。

冯惜月扭头看了一眼前厅通往后院的门,那道门外飘进来一阵隐约的药香,大约是给阮红娇熬的药好了。

“有此打算。”冯惜月回身,含笑道。

“请问先生打算下榻何处?”温简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