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阵法之后,又是铺天盖地一般的竹林,这竹林的阵法刚好和方才的奇石阵法是相反的,于是又花了两个时辰,他们安全才走出了千叶竹林。

温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见她是真病了,温简眉头一皱,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斗篷,一把扯下,向着空中扬起,斗篷便如铺天盖地一般的将她整个人又裹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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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白晚想到什么,突然笑开了。

“是。”温简垂而立,顿了顿,道:“相信她很快便会撑不下去了。”

但温简还不是很确定,要知道那些狱卒也并非全无道理,进这地牢来的人没有出去的那天,永远活在地下,与虫蚁为伍,忍受寂寞、恐惧和痛苦的煎熬,他们最终都会崩溃,不是彻底疯掉,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寻死。

“我想晒一晒太阳……可我还想洗个澡。”白晚歪着脑袋盯着温简,身子往前倾了倾,她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沙哑着声音缓缓道:“你能让我洗个澡,然后干干净净的晒一晒太阳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打开吧。”温简道。

看来白晚并不知道自己提供的线索没有用,只认为是温简出尔反尔,难怪如此盛怒。

“白墨早已经不在那里了,你弄了条毫无用处的线索,又能指望得到什么好处?”温简冷笑一声,道。

张牙舞爪的白晚闻言突然愣住了,不可思议道:“他……不在那里了?”

温简细细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接着道:“佛什峰的木楼已经荒废了多年,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关于石墓的事情?”

“石墓?什么石墓?”白晚忙问。

“就在木楼南面的石墓,你知道我们在里面现了什么吗?”

白晚思索着,消化温简带来的消息,徒然脸色大变,喃喃道:“石墓……难道是他……”接着又摇了摇头,情绪激动的道:“不会的,不会的……到底……到底你们现了什么?!”

温简故意不说,而白晚拖着铁链不断的来回走动,神色不安焦躁,不停的嚷嚷:“是什么!不会是他的尸体,他不会那么轻易轻易死掉的!到底你们现了什么?他到底是死是活!”全然忘记了质问温简为何将她重新关到了这里。

而温简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见她的确不知道,心里反倒安心了一些。

白晚对白墨的感情复杂,她最后肯松口也多半是由爱生恨的缘故,可是她心底到底是极在意这个人的,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谈及自己和白墨的相遇的时候,就情绪激动得岔了气。

如果她早就知道石墓的事,必然不会如现在这样激动,如果她早知道白墨已经离开,也就不会如此执着于石墓中有什么,温简的心里默默的一遍一遍的理清逻辑,对,如果她早就知道佛什峰空无一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开石墓,一探究竟,那么他们去的时候,石墓也不会完好无损了。

温简心里,已经相信了白晚,所以他可以做第二个决定了。

“那只是个无字衣冠冢,里面没有白墨的尸体,只有一套女人的衣服,你知道那是谁的吗?”温简道。

“谁?”白晚盯着他,问。

“你应该听过这个女人的名字,她是‘赤炼女’——苏素。”

听到这个名字,白晚怔住了。

“是……她,呵。”她缓缓的垂下了头,茫然所失的慢慢向后退去,最终隐在了角落的阴影里。

“我想你现在该知道,白墨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只是心里另有其人,他在你离开之后,没有一丝半点想起过你,反而为了当年的红颜知己建了一个衣冠冢,相信直到他离开之前,必定是日日在坟前追思。”温简道。

白晚没有辩驳,只如同一缕幽魂般退缩在角落里,淡薄的就像不存在。

“听着,如果我们顺利找到了白墨,你就不用再替他受苦,他自己做的事情应当自己承担后果,而不是由你来承担,我承诺你的也一定会做到。可是现在,你的线索毫无用处,我又怎么帮你呢,你仔细想想,看还能不能想起什么?”温简拿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把白晚红角落里拽了出来。

“你别傻了,你为他辜负了你自己五年最美好的光阴,而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吗?仔细想一想,你想的每条线索,说不定都能救你自己于水火,你清醒一点!”温简低喝着道。

白晚已经安静了下来,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生出一层雾气,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温简松开了手,而白晚反倒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知所措的道:“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救我……救救我……”

温简看着她,她本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却为了一个男人自暴自弃,又为了另一个仅仅只是眼睛像他的男人,甘愿飞蛾扑火。用多情来对待那些不值得的人,然后让自己遍体鳞伤,这值得吗?

“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你没有别的选择了。”温简对白晚道。

白晚不解。

“六扇门的人已经找到了‘食人狂魔’午子丑,如果你能从他嘴里套出白墨的消息,你就能解脱了……”这就是温侯温正阳在次日把他叫到温侯府,对他布置的另一个任务——有人现了午子丑在天魁山附近出现,而午子丑曾经跟随过白墨,相信从他身上能够得到比从白晚身上更多的线索。

但是午子丑性格刚烈,他们花了五年功夫,才磨开了白晚的口,可不愿再花五年去撬开午子丑的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会信任的人”也就是白晚去诱供。

然而,白晚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呢?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投诚”呢?

温侯把这个选择交给了他,现在,他觉得可以一试。

白晚却在听到“午子丑”三个字后,脸色一僵,松开了拉住温简胳膊的手。

丑叔,那不是别的什么微不足道的人,那是在深山之中,照顾了她多年的人,就像她的父辈……

“然后呢?你们会怎么对他?对丑叔?”白晚昂着头质问。

“每个人都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虽然他已经退隐江湖,但当年他手上背了十六条人命,他会被带回京畿府衙受审……不论结果如何,我们谁也帮不了他。”

温简不能让她退缩,他向她走近一步,低头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脸庞,轻声道:“我不想骗你,但是哪怕是一次也好,你为自己想一想……行吗?”

为自己想一想……行吗?

也许温简自己都没留意到,他的态度里已难掩关心之情,他曾花了三年时间来破解一个叫做“白晚”的谜团,现在他了解了她的过去,懂得了她的想法,能够分辨出什么时候她是故作坚强,什么时候她的真的悲伤,这让他不自觉的对她动了怜悯之心。

不管在温侯面前怎么反驳,他心里的确是认为,应该让那些比她更应得的人来经历这些,而不是她一力承当。

显然白晚也感到了,微微错愕的看着他,似乎也对这意外的关心感到……非常意外,但又让她也冷静了下来。

“好,我听你的。”白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力的点头道。